此刻,沈怀中心里非常大逆不道地想着,有着这样后代的皇室,天顾朝的繁荣昌盛,究竟还能延续多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言放下手挥了挥,示意那还跪在地上的人退下。
人一退出去,顾卿言便拿起了桌上的茶,刚入口,已经凉了。
凉茶呛着他略干涩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不住咳嗽起来。
沈怀中一惊,刚想呼叫太医,被顾卿言抬手止住。
他顺了顺气,放下茶杯,疲惫地挥挥手道:“你也出去,我困了,先歇歇。”
沈怀中问:“那明日……”
“行程不变。”
沈怀中退下了,顾卿言打开那把泼墨山水的折扇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眼儿朦胧,往事也一一浮现上心头……
时光缓缓倒回十五年前,四皇子顾连城出生之后。
“娘娘,这蓊郁娘娘也不知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不过几年,居然又怀上了皇上的子嗣。”某个小奴婢摇扇扇风道。
“怕甚,你也不看看她生的第一个孩子,不也没让她荣宠六宫?”某位后宫娘娘嗑着瓜子说。
“娘娘说的是,她生的三皇子不得圣心,生四皇子肯定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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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啊,四皇子长得玉雪可爱,可得皇上喜欢了,连带咱们娘娘也一同受宠起来了呢!”顾卿言寝殿外,某个婢女与其姐妹说着悄悄话。
“哎,可不是,我还听说,昨晚三皇子被咱们娘娘关在书房抄了一夜的孝经呢,真是可怜。”
“以前娘娘就不怎么喜欢三皇子,如今又有了四皇子,这三皇子怕是更加……”
“唉!”两人齐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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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拼命拦截,“哎!三皇子您不能……”
自己的皇弟出生半年后,年幼的顾卿言第一次见到了他。他躺在小车里看着他,“伊呀呀、伊呀呀”地笑。
他碰了碰他圆嘟嘟的小脸,小孩儿便笑的更欢,让他心底一片柔软。虽然不久后,他被回来看他皇弟的母妃叱回去了,却也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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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皇兄不要走太快,等我。”
“嘻嘻,最喜欢皇兄了,mua~”
“男孩子不许这样,像什么样子。”
某人对碰食指,一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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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这个字,要怎么读呀?”
“皇兄,我们一起把夫子气死了啊,嘿嘿。”
顾卿言直扶额,心道:“气死夫子的是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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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皇兄,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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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各种各样的“皇兄”“皇兄”也在顾卿言耳边回响,搅和得他脑袋瓜儿生疼。
顾卿言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道:“或许,我真的该回去看看他了。”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歇息了一晚之后,顾卿言的情绪已经调理得当。
次日一早,摩梭族族民在其族长金铁木的带领下,一同为在这里多灾多难还没怪罪他们的顾卿言送行。
或许是前天捡回了一条命,大家对这位三皇子的好感度前所未有的高,连带着对脚下生活的这片土地也多了那么几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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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言看着这些为他送行的笑脸,只见果然没有自己想见的那张,当下心中不再留恋,直接翻身上马。
一群人走了一段路程之后,来到了一处断崖下,沈怀中见顾卿言目光淡淡,也不敢多说什么,专心骑马。
忽地,他听到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从天上传下来的。
悠远,绵长,是笛子,而那人所吹的曲目,正是《送别》。
沈怀中心中一动,再次扭头看向顾卿言,果然见他目光柔和不少。
顾卿言虽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只笛子的声音,但此等音色,天下无双,是他的那只“独鸣”无疑。
他抬头看了看那山崖,想看到上头的人,但雾气真的太浓了,只得作罢,专心听笛。
笛声送着一队人马走了一路,渐渐消去……
清影估摸着马速,停止了吹奏,正欲将那玉笛收起,只见笛子侧身雕刻有一道淡淡的印文。
拿来一看,只见是“独鸣”二字。
五指覆盖其上,清影淡笑道:“独鸣,倒也别致。”
清影收好笛子,拿起一旁的穿衣枪,本想直接步入今天的练习,但眼角余光瞥到上身的红衣,心中无奈道:“这衣服还是太艳了,衬凰儿不衬我,不过她还有几天才会回来,我都没钱买衣服,简直可怜。”
装模作样地感慨一番,清影又耸耸肩无所谓道:“算了,将就着吧。”便伸手拿起放置一旁的银枪,人与枪顷刻间共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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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摩梭族的队伍里,或许是清影给他吹笛送了别的缘故,顾卿言心情不错,她腰背挺直坐在马上,一拉缰绳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怀中,本王忽然想起,因为你的缘故,昨日居然忘记问她名字了,你说你是不是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