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般不会逼她做事说话,“好,妹妹不想说便不说,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你到马车上休息。”
时柒摇头,“你身体不适,你上去吧,我留在外面。”
白叶知道她还不能接受,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一笑,当作无事发生,转身进了马车里,安静无声,追风和红烟迷茫对视一眼。
*
另一片林子,沈拂尘他们抓了一个魔族人,问他知不知道新魔域在哪儿,魔族人修为不高,瑟瑟发抖。
这个魔族人早就隐姓埋名跟民间的女子成婚了,自然是不知道的。
月色之下,沈拂尘皮囊若冰玉,佛面又似慈悲样,一把泛着寒意的长剑架在魔族人的脖颈上,见他不肯说便准备一划。
站在他身边的李怜雪吓了一跳,“师尊!我看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新魔域在哪里,您还是放了他吧。”
谢舟也看得心惊胆战,仿佛不认识这般的沈拂尘,附和道:“对啊,师尊,放了他吧,我们可以再找别的魔族人问。”
李怜雪见他还没有放下长剑,求助地看向倚靠在树边的夏邵青,使眼色,“南枝门主,您觉得呢?”
夏邵青站直身子,浅笑,“也是,放了他……”
笑容凝滞在嘴角,鲜血溅了几滴到他脸上,还有些洒入了微张的口里,属于血的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沈拂尘面无惭色地垂下长剑,剑尖还在滴着血。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夜风呼啸, 那只被划伤手臂的魔族人死里逃生地后退几步,跌跌撞撞往别的地方逃了,李怜雪吊在心口的气缓缓放下。
尽管仙门现在已经默认可以随意地斩杀魔族人, 认为他们是魔性难除的东西,但她还是无法对那些无辜的魔族人举起长剑。
所以见到沈拂尘真想杀了这个魔族人的时候,李怜雪不忍。
最重要的是, 若他杀了便代表与仙门想法一致, 那以后遇上时柒呢,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似大义凛然为仙门除掉她么?
李怜雪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柒, 可是明确地知道自己不会伤害她,她也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的。
夏邵青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了,看刚才那一瞬间, 沈拂尘好像是想杀了魔族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停住。
也幸好停住了, 那魔族人分明是老实巴交的一类, 不曾害过人。
他走过去,劝道:“我们从白天就一直赶路,弟子们也需要休息,我们先在林子里过一夜,明天再出发, 你看是否可以?”
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日夜不停的折腾, 还是需要养神蓄力的。
沈拂尘转头看着夏邵青,原本干净无暇的白衣沾上几滴磨灭不掉的血渍,长剑顶端的血也滴完了, 说了一句他人听不懂的话。
“希望,你不要骗我。”
夏邵青被看得骨缝里都要透出寒意了, 明白言外之意,表面却不动声色,笑道:“这是自然,我没有骗你的理由,不是?”
李怜雪和谢舟听了皆是一头雾水,对视好几眼也摸不透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敢问,视线偷偷地在他们之间来回飘荡。
沈拂尘没再说话,把长剑放好,沉默寡言地倚到一棵大树阖目,眼下方仔细看来还有一片淡色青影。
可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时柒,胸腔的魔气又开始翻滚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拂尘活了几百年,曾被时柒抓走过将近五十年。
这五十年来,他们日夜相对,慢慢也就习惯了,但他是仙门仙尊,七情六欲尽失,是个重塑之体,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时柒被仙门围剿后,沈拂尘重回仙门的冰霜阁,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不妥,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迟钝地发现,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他后来才想通。
少了清晨一睁眼就会出现在面前的一张带笑的俏脸,少了会按时叫他去吃饭的一道轻灵声音,少了会为他放烟花的一双纤手。
原来对方的一颦一笑早就镶嵌到他骨子深处,腐蚀着血肉。
深夜万籁俱寂,沈拂尘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断魂深渊。
那里深不见底,却能清晰地听见恶鬼嘶嚎,它们狰狞狂笑着,希望上面再掉下人让它们大快朵颐,沈拂尘独自地站了一夜。
更深露重,他身上落满了雪花。
再回到冰霜阁,看见南枝门主拿着一只正在扑腾的鹦鹉,嫌弃说实在养不下去了,它太能折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随它主人。
沈拂尘看鹦鹉许久,最终从他手里接下那只还在挣扎的鹦鹉,轻声地说了句:“你若不要,我便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