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薄缜随手拿着桌上前几天的报纸,漫不经心翻看几页,再看眼金属手表,好心提醒:“还剩七分钟。”
温洛洛从恍惚中回神,去桌边拿了手机,而后,她依旧没动。
分手的话,她不忍说出口。
也怕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下来。
甚至,文字消息。
她连发对不起和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她害怕看到他的回复。
哪怕是一个字。
温洛洛垂着眼,静默着一动不动。
直到十分钟过去,在交出去手机前,她恢复了出厂设置。
“我今天不能走,要给我妈妈做顿饭。”
徐巍接过她格式化的手机,把准备好的新手机与SIM卡递来还给她。
很巧。
跟她用的这部手机是同款的颜色,连型号都相同,看的她的眼睛微微发涩。
她没有接,红着眼,却努力敛着情绪,只拿了上面的那张新手机卡。
“手机不必了,麻烦找机会,把这个还给薄桑吧。”
“毕业那会,他送我的。”
在薄缜达到目的,带着徐巍暂时离开后,房子恢复往日沉寂。
她整个人松了力气,靠在门后滑落坐到地面。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压抑,多难受。
很快,湿热的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哭了,终究咬着牙,也还是没忍住。
绷着的那根线终是断开。
她痛苦至极,身体微颤着,泣不成声。
人这一辈子,好像不能太顺,太圆满。
长路漫漫,前半生顺了,途中总要割舍掉什么,似乎才能公平的继续走下去。
原来。
她并没有比同龄人幸福。
以前,刘倩的爸爸酗酒打人,孙晓菲的妈妈要求太高,她觉得自己过的很顺,很幸福。
事到如今,好似从这件事上。
完完全全逆了过来。
违背了信誓旦旦的约定,如果有朝一日,老天要惩罚,她毫无怨言,全部接受。
-
她帮忙做了饭。
神情维持平时的轻松,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陈蓉很晚才回来。
她露出笑:“妈,锅里温着饭。”
陈蓉瞧见她回来,诧异之后,忙敛去一脸的疲惫与趁着:“洛洛学校放假了?对了,你爸他……出差了。”
她从厨房盛好饭菜,端出来说:“嗯,我有事要跟妈说。”
陈蓉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只是本人大概在医院闻时间久了,闻不到。
温洛洛看着妈妈,脸色微白,很没神采,像熬了很久的夜。
她垂眸,遮住心疼的情绪,把筷子放到母亲的碗边。
“妈,我们学校有交换生的名额,我入选了。还有,那边有个特有名的舞蹈团,如果能被选中,可以算学分,只要表现好,可以赚钱毕业两不误的。”
陈蓉有些意外,脸上的表情浮现窘迫和愧疚,似乎以为这些需要额外的费用,于是看着温洛洛:“……你想去?”
“想呀,报名舞蹈团自己不用掏钱,而且签约成功还有一大笔钱呢。”
“进了舞团就可以站上舞台演出。”
“妈,我的理想其实就是跳舞给大家看。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自始至终,她都微笑说着这些。
“洛洛,你是不是知道……”
陈蓉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后半句。
但下一秒,眼眶里有了些泪光。
母女心里大概都明白彼此的付出,但出于默契,谁也没挑破。
温洛洛蹲下,嘴角一直弯着弧度。
她垂眸,帮陈蓉捏着小腿,一点一点,从左到右。
时隔那么久,坐火车不适造成的水肿,早已经消退。
但她看着,好似能想象到肿起来的样子。
她耷拉着眼,声音轻轻的:“妈,不要刻意去遭罪省钱,我以后可以赚了,所以别那么辛苦。”
陈蓉在丈夫倒下住院,急诊手术,都独自撑着熬过夜晚,没有掉一滴眼泪。
如今女儿在身前按腿,陈蓉的眼泪却再没忍住,愧疚和欣慰裹在一起。
陈蓉忙擦把泪水,也故作无事的笑:“没事,妈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
桌边有纸巾,她抽出一张想给陈蓉擦拭剩下的泪痕,脑中却忽然想起昨晚,薄桑为自己擦眼泪的神情,明明冷淡淡的一张好看脸,温柔起来几乎将人融化。
有一瞬,她失了神。
凌晨四点,温洛洛还没睡着。
她躺着枕头,遥望窗口外滨城的方向。
右手的掌心始终覆在左手腕的手串上。
微凉与木香。
希望神灵保佑。
他平安喜乐。
就如他曾从苓水寺庙,带回十八籽手串,期盼她平安喜乐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