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船长看向她,摇着头说道:“朱迪研究员,你们应该比我还清楚。如果虫族真的存在虫母,那它们就几乎拥有了永动机一般的繁殖能力。军队最内部曾有过一个粗略的数据,虫母的孕育到子嗣的诞生,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但一次却会生产出几百万的子嗣……你别看几百万的子嗣放在战场上是炮灰,但这里面只要诞生出一只王族,或者几十只高级虫族,就已经非常难缠。”更何况,几百万也不是小数目。
尽管母舰齐射能杀掉一大片虫族,但每一次开炮都必须伴随着大量能源的消耗,如果将其都用在消灭炮灰上,当真不值得。
他们这一次交谈的时间不算长,但直到从船长室出来时,他们几个看起来都精疲力竭,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
约翰教授倒是精神奕奕,他笑着和朱迪他们道别,慢悠悠地乘坐着小型飞行器溜达着走了。
朱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几乎用气声说道:“他可能猜到了。”
阿方索垂下眼,揉了揉朱迪的头发。
——约翰教授怕是已经猜到,这颗星球上的虫族,或许是一位人类虫母。
“一位”这个词,怕不是偶然。
是啊,聪明人如果太聪明的话,一点蛛丝马迹都难以掩盖他的眼睛。
如路易斯,如约翰教授。
只有这样,才能完美地解释,为何曼斯塔虫族掠夺了他们的飞船,却不吃了他们,甚至还任由着小蛋糕(人类)在星球上四处乱滚。
虫族不需要人类活着,只有人类才需要人类活着。
约翰教授临走前的一眼,让朱迪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位布莱克将军。
看似平静,实则非常犀利,好似一眼能穿透他们的心。
但现在,朱迪除了想知道朱利安到底怎么样之外,最挠心挠肺地,还是想搞清楚“灵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们从未接触过?
这是属于军方内部的秘密。
…
哈湫——
一声小小的哈欠,人类虫母软绵的动静,惊起一些黏糊糊的触须游走。
他有时在沉睡,有时候又会因为某些粗暴而醒来。
他茫然,又好似会不安。
时不时惊颤,不解地看向四周。
他畏惧那些无处不在的视线,但茫然的神智,让他暂时无法理解那种恐惧又是为什么。极端的不安里,他又会感觉到一些湿/漉/漉的,让他有点安心的粘液爬上他的手指,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亲吻。
那团小小的,灰白的粘液啃上了妈妈的手指。
于是,又一次带着恐惧的啜泣低低响起。
哭了睡,睡了哭。
在这浓稠到几乎永夜,什么都无法看清,什么都无法庇护的时刻,他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就好像意识都要在极致的触感里溃散,软绵绵地化为万物。
……摇篮,他感觉到摇篮轻轻地晃动。
那种温柔的感觉,让朱利安仿佛想起玛丽妈妈。
妈妈……
他喃喃着。
他的耳边,几乎日夜都在吵闹着这个名词。
妈妈。
朱利安露出皙白的脖颈,脸上带着一种圣洁般的懵懂。
眼泪滑下来,他却不知为何而哭。
“朱利安……”好像是坏掉的卡带,又仿佛是扭曲的魅影,在断断续续,带着痛苦的呻/吟,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朱利安,朱利安……”
它带着扭曲的神经质,在穹顶之下拥住可怜的人类虫母。
朱利安再一次昏睡过去。
沉入永夜。
…
等到,等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他蓦然从黑暗里惊醒。
就好似人缓缓破开水面,肢体在重新适应着岸上的空气,皮肤和任何东西接触时都带着一种怪异的肿胀感,手指发麻无法敏锐的伸展,就连脚趾都带着那种不太舒服的麻痹……朱利安呆呆地,呆呆地坐着。
直到埃德加多进来,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只会是它。
他茫然地记起一些片段,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然后,是另外一些血腥残酷的画面。
他在,不断地吞吃。
不断,不断,不断,不断地吃。
因为饥饿。
孕育子嗣,本就需要大量的营养。
他吃掉了埃德加多的腿,又吃掉了它的触须。他记得他吻住了它的口器,又撕开了它的发声器,他吃掉了好多,好多……
朱利安的脸色苍白,他苍白得如同雕塑。
“朱利安。”
清冽的,低沉的,属于埃德加多的声音。
朱利安又颤了颤。
他似乎不知自己怎么了,身体好似在恐惧着埃德加多。
他一边觉得自己吃太多对不起埃德加多,一边又忍不住瑟缩,是啊,瑟缩,仿佛骨髓里已经无法抵抗那种无止境的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