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睛怔怔地看着虚空,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好似在看着顶上,又好似穿透无数的巢穴看到了光怪陆离的幻影。
“朱利安……”
“妈妈……”
不知什么时候,朱利安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挖了出来,正躺在代号A的触须上瑟瑟发抖。
它的触须交叠在一起,置放在朱利安的身下。
把他和埃德加多的本体分割开。
但它们两个既然是同样的基因,那它们的触须也具备相同性质,朱利安在看到那些触须时还是忍不住惊喘,下意识从那些触须上滚开,整个人摔倒地上。另外属于埃德加多的触须要缠绕住他,却被他的语言挥斥,“不要碰我,滚开!”
激烈的情绪成为了命令,一瞬间,朱利安周围所有的触须海全部褪/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潮/湿的地面。
朱利安感觉到身体的粘腻,尤其是腋下,脖子的地方钝钝发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吮吸过一眼,还有胸口,本来就肿得有点难受,在刚才的拉扯中,又“受伤匪浅”,带着尖锐的刺痛。
要说真的受到什么侵害,也没有。
朱利安隐约记得埃德加多好似还问过什么,但他那时候的脑子昏昏沉沉,别说答应,连理解都不能理解,自然没有允许。
可是埃德加多这突然的暴起,还是让朱利安后背一凛。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闷声说道,“你不是说,你的气息……”这话刚说了一半,朱利安就闭嘴了。
代号A和埃德加多是一虫,代号A的味道能对埃德加多顶什么用?
埃德加多难道还能分辨不出来自己的气味吗?
朱利安很恼火。
朱利安很委屈。
他总觉得自己是被骗过来的。
代号A闻到朱利安身上苦涩的气息,当即连所有的触须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可是妈妈不让它靠近,它也只能委屈吧啦地趴在远处,“没有,没有故意。是埃德加多,它想和妈妈说话。”
朱利安硬邦邦地说道:“你和它一直都针锋相对,为什么你会突然帮它,带我过来?难道你不应该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它多说,也不想我和它见面吗?”
这是实情。
是根据代号A和埃德加多一贯的冲突做出的判断。
代号A无法辩解。
唯一的可能,就是代号A和埃德加多在某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它们想要做的某件事,是符合它们彼此的利益。
所以它们从敌人,变成了同谋。
而这,对朱利安来说,绝不是好事。
他畏惧埃德加多,但也因为它的愚痴而心怀些许难以流露的愧疚;他亲近代号A,却深知代号A的智慧已经不下于人。
它们两个如果立场不同,对于朱利安来说,反倒是好事。
至少如之前艾尔索营地时,如果不是代号A来营救,朱利安总觉得他会彻底变成个疯子,和埃德加多交合无数个日夜,成为一头只知道欲/望不知饥/渴的怪物。
可如果它们是同盟,那朱利安这几斤几两肉,就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他听到代号A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鸣,仿佛是某种委屈的嗡鸣 ,但紧接着,它开口说话了,“它想和代号A融合为一体。”
代号A巧妙的,把埃德加多放在了主语的位置上。
是的,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技巧。
而埃德加多,当然不会分辨出这其中的含义。
因为……
分辨出来,与分辨不出来,对埃德加多,都没有任何的差别。
它当然能感觉得到虫母身上翕动着糜烂熟透的味道,那些气息是无法藏住,无法压抑的腥甜。
它曾经深入,非常非常深入虫母的身体。
它几乎满足了他一切需求。
在孕育子嗣的腔道里埋下自己的种子。
但不行。
它无法满足虫母。
怪异的,愚痴的埃德加多并不在意还有多少人越过它拥有妈妈,但它渴望在妈妈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种子。
虫母会记得它,当它那么彻底填满虫母的时候,它记得他那双蓝色的眼睛。
美丽。美丽。美丽。
美丽的,脆弱的,精致的东西,总是最容易被摧毁的。
埃德加多无法完成所有精细的操控。
它从出生就只懂得在掠夺中生存,它无法在最终的结合中让虫母获得满足。
那就融合。
嘻,那就融合吧。
它的半身,它贪婪的另一半。
那渴求的欲/火源源不断地从联结撕扯着它。
它们会让妈妈获得满足。
它们会保护妈妈。
它们会独占妈妈。
这是它们应得的报酬。
嘻,这是虫子的同谋。
…
朱利安几乎是仓皇地逃出了那个地底。
他所看到的还不是埃德加多的本体,他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心脏,觉得那狂跳的心都要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