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若不是顾及这里面还有不少人,而他还要顾及太医院院使这个高端的身份,不能丢了太医院的脸。
——对,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四阿哥即将登上皇位,他这个小太医也跟着升了职。
正好原来的院使年岁大了,也到了要致仕的年纪,而温行的医术本就拔尖,再加上之前曾经为康熙医治过,他的声名得到了大大的提高,于是经过了几次考试之后,温行顺理成章地顶了太医院院使的缺,成功升职。
“放心吧,娘娘的病交给我,”温行激动地打了保票,“肯定给你治好。”
四阿哥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
温行从善如流地滚了。
“四哥,”十四阿哥抬眼看着四阿哥,踌躇着问道,“你说,额娘她会没事的,对吧?”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德妃,就连昏迷的时候她也不忘记浅浅皱着眉,将眉心压出一道折痕,他有些恍惚,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同处于一间屋檐之下了。
“会的,她会没事的,”四阿哥慢慢道,想扯起一个嘲讽的笑,但却意料之外地失败了,他唇角动了动,最终复归于平静,涩声道,“都说祸害遗千年,她怎么可能轻易地死掉。”
他本来是想用一种比较轻松的语气说这些话的,可没成想,刚一开口,嘴里便溢出些许苦涩的味道,使得他干涩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艰难又干瘪,听起来就像是他难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些字眼。
“……”十四阿哥听着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他看起来甚至更难过了,他嗫嚅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四哥,如果很担心的话,就不要口是心非了。”
他看着四阿哥怔住的脸,心里觉得有门,于是再接再厉,斟酌着语气:“还有啊,四哥,我觉得当初那件事或许是有隐情的,你毕竟是额娘亲生的,虎毒还不食子呢,额娘也许就是跟你离得远了,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罢了,兴许之后你常和额娘呆着,你们之间也能缓和一下……”
“估计是不能了,这辈子都悬,”四阿哥很有礼貌且十分中肯地打断了他的美好畅想,睨着他似笑非笑,“这事你别掺和了,我和她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我不会对她太差,但也绝不会太好,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自问心胸没那么宽广,我一向自诩气量狭窄,没那么轻易原谅她。”
十四阿哥欲言又止,但是看着四阿哥还是忍住了。
他有些挫败地挠了挠头,显出几分焦躁与垂头丧气。
四阿哥看出了十四阿哥的欲言又止,他顿了顿,但也并不打算让他说出来。
他啧了一声,觉得这一大摊子事真的比打仗还烦。
于是四阿哥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十四阿哥说了一声便遁了。
这地方他实在是不想再呆着了。
*
四阿哥这一躲就是躲了两天。
龙袍做得很快,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就做好了。
只是四阿哥并没有选择立刻登基,毕竟康熙刚去世没几天,作为康熙的儿子,他自然不能立刻即位,这样显得他多迫不及待似的,容易被后人诟病他不孝。
所以他先按兵不动,只等着一众大臣三请五请之后他再顺势推辞个几次,最后被诸位大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句话劝出了殿,这才算拉开了登基大典的序幕。
其实依着四阿哥自己来看,这么做很虚伪,不过就是为了在史书上留个贤名,倒是为难了那么多老臣颤颤巍巍地还要上赶着请他即位。
——都尘埃落定了,却还是要在形式上做一些表示。
【啧,这些老臣还真是不容易,】观礼的洛鸢叹为观止,忍不住感慨道,【你看看,这都七老八十了,还得跟着你熬夜起大早,你看看这大黑眼圈,再瞅瞅这叠了好几层的眼皮子……果然不同的时代,同样的社畜。】
【这分明是互相折磨!】四阿哥心里控诉道,偏过头,掩饰般地拈起了一个茶盏,借呷茶为掩护,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满脸倦容,咬牙切齿,【真是疯了,为什么当皇帝有这么多看不完的这子!看就看吧,好不容易可以不上早朝,居然还得在上早朝之前被他们叫醒,去听一堆车轱辘话……】
这程序就很离谱,他晚上熬大夜批折子,居然还不能睡个好觉,大清早就被叫起来听老臣们慷慨激昂的话,他困得整个人都要飞升了,明明很想直接答应了赶紧让他们滚蛋,可身边奋笔疾书的起居注史官在那儿杵着,硬生生将他摆烂同意的话逼回去,而换上一副沉重的面容,虚伪地推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