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惯用在商场中谈判之前的手段，含糊不清的话语，长时间的沉默，不需要出手，光是对方自己在脑中的风云变幻就足以溃不成军，心惊胆战，不得不说，文瑜比他们强得多。
这是第一关，不算简单，也不算难，却绊倒了大半的人。
父亲的话让他暗自提起防备，今日前来本来是抱着隐秘补偿的心思前来想要提醒她一番。
许是关心则乱，在文瑜面前他总会短暂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电光火石间，从刚才她细微的表情中，他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她对自己多有排斥的原因。
原来是将自己当成了杀害文盛的嫌疑人。
在脑中慢慢捋清脉络，不得不说，若他站在文瑜的位置上，少不得也会有这样的联想。
可惜了，他不是。
霍璟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兜着圈子打转，唇角勾起：“文小姐是否在心中怀疑，我是杀害您父亲的凶手？”
文瑜猛地看向他，不闪不避地对上了他的眼睛，指尖绷紧又放松下来，她笑着靠在椅背上：“霍先生真爱开玩笑。”
时钟的滴答声一秒一秒地走着，声音越来越急促，尖锐，刺耳，响起的间隔越来越短，她的胸腔里的空气全部被出去，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气氛越是压抑，她的心越是往下坠落。
她隐约觉得自己要被逼疯，心头最深的角落中突然燃起一点小小的火焰，愤怒几乎要将理智燃烧殆尽，呼吸粗重了几分。
近乎脱力般她的个身体松懈下来瘫软在椅子上，这股愤怒似乎来得莫名其妙，但文瑜心里清楚，从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叛逆的种子就已经埋下。
想通了这些，从刚才开始霍璟加诸在她身上的压力犹如褪去的潮水，尽数褪去，缺氧的大脑又重新拿回思考的能力。
此刻，文瑜全身心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放松下来，平淡地看向霍璟：“不瞒霍先生说，我确实曾经这样想过。”
一场无声的拉锯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霍璟眸光专注地注视着她，本来失去的兴趣死灰复燃。alpha对beta有着天然的压制，在这场交锋中，即使是alpha也鲜少能有全身而退的，同龄中唯一的是成为了他朋友的希尔。
由基因决定的，alpha天生要强过所有人，这几乎成了s区所有人默认的准则。
现在一个beta，对抗了基因和身体里的本能和他近乎势均力敌地抗衡，真是，令人惊艳的瑰宝。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妮可眼中的狂热与惊喜源于何处，若是这个瑰宝落在他的掌心，他也会寻来最华丽的宝盒藏在宝库中间。
心头突然有些遗憾，文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可能锁在宝盒中，他也没有死物的癖好。
霍璟眼中的兴致淡了些，他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温和地笑道：“文小姐，虽然这么说很难令人信服，不过我并没有做出这样事情的意图，又或者是动机。为了我的名誉和清白着想，我不得不出言辩解。”
文瑜悠闲地晃着椅子，半阖着眼皮，因为过度紧张又松懈，全身的肌肉轻微抽动着，她只能尽力再往椅子里陷，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放松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
指尖仍旧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她若有所思笑了起来：“霍先生说这些做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纸包不住火，真相迟早会大白。”
霍璟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实在说得巧妙，他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纠缠下去：“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文小姐还是小心些为好，这个位置看起来不太稳当。合约后面的内容稍后我的秘书会送来，我就不打扰文部长的工作了。”
说着便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时，文瑜整个人重重压在椅子上，手探进领口中，里层的衬衫全部被冷汗浸湿黏在身上，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椅子。
仅凭一面之词，三言两语并不能解除霍璟身上的嫌疑，这个人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都的实在可怕。
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躲得远远的，但现在她已经决定踏入旋涡之中，没有抽身的余地了。
紧绷过后精神完全放松下来，眼眸中的光点涣朝四周发散，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处处保存着文盛留下的痕迹。
文瑜挣扎着想要起身来做些什么，但骤然放松的身体酸痛不已，耗尽了力气，只能继续靠在椅子上，大脑还在放空时，办公室内的遮光板自动打开，背后强光凉亮。
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朝落地窗，透明的玻璃闪动两下的变成一块电子屏幕，里面出现一张普通到即使在人群中一眼扫过，也会立马忘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