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的气氛确实好,紧绷了太久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少人都喝了个尽兴。
这理由倒是没什么,但乔怀虚一直在笑,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眼角有水渍,似乎是泪水。
这模样多少有点失态了,杨盛不解道:“你怎么了?”
“什么?”乔怀虚大概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了一下,歉声道:“我喝酒后就容易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人醉后的反应总是千奇百怪,杨盛倒也没多心,随口道:“醉后发疯都有,不奇怪,不过你没关系吗?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回去?”
此处临水,看乔怀虚的样子醉得不轻,可别一个不小心落水出事。
“无事,此处风景独好,我还想多赏会儿月,水浅,杨兄大可放心。”
杨盛又劝了几句,但见他执意如此,便也放弃了。
“那我先走了,你小心一些。”
“好,明日我寻你下棋,你可别推脱,”乔怀虚笑着举杯,对着他道:“这一杯敬你。”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会儿杨盛也没办法对饮,只是笑了笑点头应下。
乔怀虚笑意不减,再度斟酒举杯,缓声道:“这一杯敬盛世人间。”
这家伙大概是真喝醉了。
杨盛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着马上还是让宫人看顾一些得好,应了他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乔怀虚看着杨盛慢慢走远,身影逐渐消失于小道上,他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就这么举着那杯酒,没有任何动作。
冷风袭来,吹得亭角的银铃摇晃起来,“叮铃叮铃”的响,水面上薄雾若纱,轻轻飘荡……
风吹了很久,指尖冰凉,乔怀虚终于有了动静,面上的笑意完全褪去,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紧接着,他眼中忽然闪现一丝幽光,将手中那杯酒直接洒在脚底——
敬酒变奠酒,实在是不详之举。
乔怀虚抬眼看向远处灯火未歇的宫殿,面无表情,刚刚的笑意仿佛是错觉,唯有眼角的泪水尚在,在这幽暗的水边偏生孤哀之感。
盛世人间?
乔怀虚将石桌上的酒壶拿起来,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敬这,盛世人间!”
白玉酒壶被狠狠摔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
杨盛出宫门前与宫人说了乔怀虚的位置,让他们注意一点防止他醉后落水。
接着出宫准备回去,但将登马车前忽然被人喊住。
杨盛回头看去,只见一人匆匆朝这边跑来,看装束应该是某位禁军守卫。
待人走近,杨盛认出此人乃是王信之,一个禁军小队长,在朝上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杨大人,”王信之走过来行了一礼,询问道:“请问严大人还在宴会上吗?我一直没看到他出来。”
“严大人同皇上商讨要事去了,一时怕是不会出来。”杨盛如实告知。
听到这句王信之不由自主地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
“有什么紧急事件通报吗?可要进宫面圣?”
“这个……”王信之愣了一下,“也不是什么要事,就不必惊扰皇上了。”
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杨盛正色,追问道:“到底什么事?”
如此王信之才把情况说给了杨盛听——
那群南疆叛军俘虏如今关在牢中,正由他们禁军看守,不过当初送来之时这群俘虏看着就十分不正常,昏迷的昏迷,疯癫的疯癫,皆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而今夜王信之他们巡视时发现这群人的状况更是糟糕,大夫也说撑不过今晚。
虽然本就是些将死之人,可说到底是由禁军看守的,若是就这么一命呜呼了王信之也怕担责任,这才赶来希望请示严重山。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确实没必要汇报皇上,让隶属刑罚的官吏来走个流程就好,偏偏现在寻不得严重山。
“事情就是这样,杨大人可知道严大人何时能出来?”
杨盛摇摇头。
楚泽与严重山最是合拍,两人处理事务一向积极,说不准一夜不出来都是可能的,且夜已深,宫门将闭,外人若要进去多少有点麻烦。
王信之心中开始着急,他等得起,牢里那群人可等不起,再晚会儿估计全成尸体了。
正心中着急,王信之余光瞥见一旁的杨盛,愣了愣,立即道:“可否劳烦杨大人随我走一趟?”
杨盛一顿:“我?”
王信之赶紧点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道:“您是御史大人,御史府自然可以代理此事!”
虽然本朝御史府的存在感几乎没有,但现下刑部无人,大理寺寻不得,暗阁不敢寻,当然只能找上御史府了。
见杨盛还有些犹豫的模样,王信之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杨大人,这群人之前已经被审问检查过了,如今将死,您去一趟也算是叫我们好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