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荆玉望向路边停靠的机动三轮,心想不是吧?
但还真是。
这一路绿皮火车倒大巴,大巴下来倒三轮,真够坎坷的。
陈嘉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车厢里,又过来拖乔荆玉,嘴里还说着:“这个好这个好,乔乔,坐三轮你肯定不晕。”
乔荆玉来到三轮跟前却没动,问:“我们不等他了吗?”
村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说:“哦,你说骆海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放心吧,他有自行车,镇上到村里不远。”
乔荆玉这才上车了,原来那个男生叫骆海。
陈嘉说得对,机动三轮不是封闭的,确实不晕车了,但架不住机动三轮声音又大又颠簸,一路把乔荆玉颠够呛,耳朵都快震聋了。
这一路进村,心更是拔凉。
村里散落着低矮的泥瓦房,砖缝里都长草了,小小窄窄的门,往里一看黑咕隆咚,说是屋子,更像个地窖,这能住人吗?
泥巴路两侧是堆积如山的生活垃圾,竟然还有散发着恶臭的粪堆,刚下过一场雨,都给冲到了路中央,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的世外桃源,他的青山绿水,他的农家乐,通通泡汤…
来到村长家,午饭还没做好。路上太颠簸,乔荆玉下车就吐了,村长让他进屋躺会。
这间小屋是安排给陈文川的,方便他随时跟村长沟通支教的问题,其他人另有安排,乔荆玉暂时先在这里休息。
他看着屋里的土炕,窗棂上的蜘蛛网,闻到棉被淡淡的、陈腐的霉味,表情很复杂。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件外套,蜷着身体,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躺下了。
结果还没睡着,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只大老鼠趴在他脚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乔荆玉“嗷”的一嗓子,连滚带爬翻下床。
村长听见叫声吓了一跳,闻声而来,赶到的时候,乔荆玉已经跑到屋门口,看见他来几乎要跳到他身上,“有老鼠!好大的老鼠!它要吃我!”
村长活到六十多,这辈子还没见过耗子能吃人。
他淡定进屋,走到床前,捏着尾巴把黑老鼠提溜出来,晃到乔荆玉跟前,“就是它?”
乔荆玉吓得一个战术后仰,吱哇乱叫。
他不敢再躺了,强撑着精神跟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喝了一口水,脸就皱成一团抹布,好咸。
陈文川说:“这是井水,细细品,有甜味儿的,回甘。”
乔荆玉和陈嘉对视一眼,俩人的表情里都写着“没品出来”。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乔荆玉饥肠辘辘等开饭,等饭菜端上来,他握着筷子,望着四周黑了一圈的不锈钢饭盆,还有掉瓷的搪瓷碗,这真的不会把掉下来的瓷吃进肚子吗?
村长热情招呼他们:“来,尝尝我老伴的手艺,鸡是今天现杀的,兔子也是现剥的。”
乔荆玉筷子都差点掉地上,他不是“兔兔这么可爱不能吃兔兔”,只是,那一笼兔子就在院子里,活生生,他刚刚还撸了两把,我去,他看着盆儿里的,这不会就是他刚刚撸的那只吧。
这实在是…难以下咽。
乔荆玉不吃鸡肉,觉得禽类的肉都有股腥味,又不肯吃兔子肉,只吃了几口青菜,就躲一边吃小熊饼干了。
小熊饼干还是临上车时,爸爸硬塞给他的零食包里的,他当时还不肯接住,是陈嘉帮他接住的。乔荆玉心里从来都没这么感激过陈嘉。
吃过午饭,村长带着支教队去村里小学参观,顺便去看看他们即将落成的新教学楼。
乔荆玉奔波一天,真的没精力了,就没去。他想回屋,又怕屋子里还有老鼠,干脆坐在院子里玩手机。
但信号不好,网络也很差。
他在院子里转圈走来走去,都快成拉磨的驴了,班级微信群里的照片总算加载出来。
同桌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海岛度假了,发了他们几个人穿着花裤衩,海边烧烤、垒沙堡、捡贝壳围成爱心的照片。
拍照姿势…反正怎么土怎么来。
群里。
-小胖拍了拍乔荆玉的A大录取通知书
-怎么样小乔,后悔没来了吧?
当时他们是叫着乔荆玉一起来着,但乔荆玉不是跟爸妈赌气嘛,硬是要到山里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赌什么气,或者说,到底想要怎样。
他知道爸妈不可能复婚了,这是他怎么闹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毕竟他们以前那么恩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他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爱为什么会消失?
至于跟支教队进山,根本就是他虚张声势。他以为爸妈会来把他拦下的,然后再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