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却不知道期间裴闻叫了她两次,都没把她叫醒。
姜云岁抬眼看见裴闻微微发红的眼眶,还以为他眼睛里的血丝都是熬夜没睡熬出来的,他的手指特别用力的掐着她,她的手纤瘦柔软,被过于深重的力道掐得有些疼。
“你太用力了。”
“嗯。”
裴闻虽然嗯了嗯,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儿都没减。
他静静盯着她,不言不语,眼珠漆黑,目光深远,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好似很健康,却不能让他完全放下心。
姜云岁还记着今天要出门的事情,她坐起来的时候,眼前黑了黑,脑袋眩晕了两秒,不过很快她眼前的视线就恢复了正常,“我要换衣裳了。”
裴闻将她抱下了床,指尖不经意间缠绕着少女的乌发,“我帮你穿。”
姜云岁也已经习惯了他给她穿衣裳,他甚至还会给她盘发,心灵手巧又贤良淑德。
换好了衣裙。
姜云岁便要他带自己出门。
裴闻原本都打算反悔,见她难得这么有精神,不忍心扫了她的兴,紧紧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外面还是很冷。
刚下了雨的天,风里面都透着丝丝的寒意,贴着皮肤,直打冷颤。
裴闻临出门前又给她加了件外衫,牢牢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分毫。
茶楼里设了宴,供学子们争文辩诗。
姜云岁听也听得懂,只是素来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情趣,茶楼的掌柜早就在二楼给裴闻留了雅座,不敢有分毫的怠慢。
二楼安静,没什么人。
从这儿看下去,大堂内倒是早已坐满了人。
人一多,再怎么讲究,也有些吵闹。
裴闻漫不经心往下扫了两眼,他似乎对底下那些人争辩讨论的话题也没什么兴致。
他更怕她被风吹了,这儿又有些冷。
他唤来奴仆,叫他们烧了些银丝炭。
姜云岁的额头不一会儿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穿得多,又被迫坐在男人的腿上,不得不待在他的怀里,确实很暖和,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兴许是太过闷热。
她的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那种熟悉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席卷而来,头重脚轻的滋味不太好受,不过好在这阵难受很快就过去了。
姜云岁听着大堂那些吵闹的声音,耳朵都有点疼了,难免也有些心浮气躁。
她下意识抓住裴闻的手指,仰着细细的脖颈,一片雪白往下探露出几分斑驳的痕迹,星星点点,倒是暧昧。
她毫无察觉,只知道仰着脸看着他,已经有点着急:“阮洵期呢?”
她蹙着眉,“我没有看见他。”
姜云岁的手指没什么力气,哪怕捉着他的手,他也察觉不出什么。
她的短短两句话就够让他如鲠在喉。
像是被人迎面泼了冷水,冰渣砸在脸上,锋利的一面横出两刀尖锐的伤痕,涓涓淌着血。
伤疤见骨,血肉翻覆。
便是心脏都好像被丢进了沸腾的油锅里,刺的噼里啪啦响。
裴闻深深吸了口气,那天开口说那句话之前就设想过现在的局面。
沉默了片刻,男人哑声道:“他会来的。”
过了没一会儿。
姜云岁果真在人群里看见了阮洵期的身影,一身白衣,高高束起乌发,一张脸清冷又遥远,站在离台柱不远处的位置。
他好像又瘦了。
沉默寡言的一面还是如从前那般,看起来话就不多。
姜云岁眼巴巴看着他,好像他始终都皱着眉头,一点儿都不开心。
无形之中与众人拉出了距离。
这样的阮洵期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清冷的模样,在他面前,他是很容易害羞的,话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不似现在这样死气沉沉。
姜云岁见着他了,心里又高兴,又难受。
她也说不上来各种滋味,她没打算下去同他打招呼。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怕自己害了阮洵期,再记挂着也不能再见面了。
他过得好,她就不该再打扰。
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已足够。
裴闻忽然握紧了她细瘦的手腕,把人往身边拽了拽,男人脸色苍白,“你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半边身子都往栏杆外面靠,着实危险。
姜云岁忽然被扯了回去,有些不高兴,她既没有抬头去看他的面色,也就没有发现他的脸有多白,“我扶着栏杆,不会掉下去的。”
裴闻垂着眼,无声抿直了薄唇,从喉咙深处挤出个嗯字。
姜云岁默了默,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失落。
过了片刻。
她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见他?”
裴闻蜷起拇指,“你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