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如她(29)

作者:第一只喵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咔,她从外头拉紧门锁,欢欢喜喜走了,门缝重又合上,明雪霁扶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虚脱一般,额上都是冷汗。

她错了,说谎,很难。羞耻、惭愧和害怕被发现的恐惧沉得厉害,几乎要将她压垮。

可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要和离,她不要像母亲那样一点点枯萎,无声无息死在后宅,她只是个笨女人,锁在屋里想了整整三天,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她得利用明家和张氏,把这婚离掉。

明雪霁靠着门板捧着脸,无声呜咽。

她原本还抱着指望,指望能和计延宗谈好和离的事,可一连三天被锁在屋里,让她终于想明白了这点,计延宗不准备跟她谈,他只要她服从他的决定。

她不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但看样子,并不是和离。他明明喜欢明素心,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擦干眼泪,慢慢走去床边坐下。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明睿和赵氏。他们肯定巴不得撵她走,不是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有了两边的父母之命,也许,她能闯过这一关。

拿过床头的瓷盒,明雪霁脱下鞋袜,准备换药。

大夫开的汤药昨天就吃完了,烧虽然退了,但嗓子还是又干又疼,按理说该继续吃下去的,但她不敢找元贞。

她还记得那天擦肩而过时,他拂在耳边低低的语声:来找我。

危险、蛊惑,好似伏在暗处的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吃下肚。

明雪霁小心拆开纱布,露出脚底的伤口,炎症已经好了,结了薄薄一层平整的疤,她记得先前听乡下的土郎中说过,结疤若是平整的,将来不容易留下疤痕,这药,果然好用。

低着头涂着药膏,恍惚中觉得似乎有风拂过,内室灰暗的光线忽地一变。

抬头,元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看着她。

第13章

元贞又看见了明雪霁的脚。

很小,大概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很白,搭在浅灰的裙裾上,像灰暗里绽开一朵柔白的花。

很软,放在膝上翘起软软的弧度,像花瓣在手里揉透了,那块伤就是漏出的液。

空气有一时凝滞,啪,瓷盒掉在地上,女人慌张着站起,抓住裙摆拼命拉扯遮掩,眼里涌出了泪。

又哭,除了哭,她还会做什么。元贞转开脸,那团白始终不曾消失,晃啊晃的,只在眼前来回。

那天在山洞里,是湿的,踩在他脚面上,踩得他的丝履也湿了,微凉,轻得像落叶般的份量。上次不是湿的,摇晃着,从床边垂下来,没有次序的,上上下下摇晃。

元贞退开一步:“躲什么,又不是……”

后半句话他没说,明雪霁却猜到了,又不是没有看过。眼角噙着泪,有一瞬间很想放弃挣扎。

他说的对,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看到了。这样的挣扎羞耻又有什么意义呢。守节贞烈都是计延宗教给她的,可计延宗自己,就是一个谎言吧。

然而身体不听使唤,依旧瑟缩着蜷起,躲在床脚,又拽着床单遮掩住自己。却又突然看见袜子,方才脱下时随手放在椅背上,白布的袜子,洗过太多次已经发黄,打着补丁,像丑陋裸露的疮疤。

像被热油烫了一般,明雪霁遮着床单冲出来,一把扯下。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听见元贞极轻的笑声。

很低,跟从前那种嘲讽的笑不一样,像山风漫过松树林,沙沙的响动,有松针冷冽的气味飘散。明雪霁羞耻得几乎要死过去。

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绛纱袍的一角微微一动:“你想背着计延宗,让明睿和张氏替你写和离书?”

惊讶过太多次,此时听来,有种认命的麻木,明雪霁低着头缩着身子,一句话也没说。

又不说话。每次看见他都像老鼠见了猫,就好像他能吃了她还是怎的。元贞拖过椅子坐下:“计延宗不会和离,明家也对付不了他。”

有一刹那很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件事,为什么他说的话一次两次都应验了,灵得让人绝望。

元贞闻到了很淡的,药的气味和一种说不出的香,余光瞥见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色彩黯淡打着补丁,但都很干净。作为一个乡下穷女人,她有些不一样,从前打仗时他见过穷乡僻壤的女人,破衣烂衫,从头到脚都有一种不在乎的麻木邋遢。

椅子不大,元贞身量高大,坐着便觉得有些挤,向后靠了靠伸开两条长腿:“为什么不来找我?”

药早就吃完了,以计延宗对他的极力巴结,但凡她提一句,计延宗必定会放她出来,再用她做借口求见他。他有无数个法子能拉她出苦海,可这个被三贞九烈裹住脑子的蠢女人,愣是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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