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要。”叶秋生不依不饶，狐狸眼满是控诉，“你是不是在嫌弃我，就像是方梁嫌弃沈梦一样？”
季婵看他眼眶都红了，浑身包裹着一层灰黑色的鬼气，蔫了吧唧的，她淡淡的脸上表情不变，抬手挥去了那尘埃一般的雾气。
“没有嫌弃你。”她只是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叶秋生应当也是有所感应，所以最近缠的她更狠，两个人明明都知道，却默契的都没有说出口。
季婵执起他的手，小指指尖已经接近透明了，他挣开，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我无事，立夏你别怕。”叶秋生啄吻着她的脸，脸上戴着无懈可击的笑，狐狸眼却像是快要下雨的天空，黑色的雾气笼罩在他的瞳孔里，只短短几个呼吸，就变成了全黑。
他们都知道对方并不平静，季婵抱住他，听他在自己耳边不停的呜咽。
“叶秋生，我欠你一场昏礼，我为你补上好不好？”
“好。”他哽咽着。
那是有史以来，季婵被他的鬼气触角缠绕的最紧的一次，叶秋生的不安传染着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浮木一般，拼命挣扎着，却还是沉入了水底。
第30章
季婵把府主之位传给了紫樱, 叶秋生也把天师府的禁制重新开启，整个天师府所有的鬼怪都离开了，突然之间, 竟让人很不习惯。
紫樱泪眼汪汪地看着季婵：“府主，您真的要走吗？”
“嗯。”她的前半生都献给了天师府,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想陪着叶秋生, “别哭。”
季婵手指轻拂过紫樱的发, 一向冷淡的眼里，难得露出几分温和：“我相信你，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马车咿呀呀离开, 紫樱泪流满面，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眼前。
他们打算再去一次罗城, 就在那儿成亲，不邀请任何人, 那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昏礼。
马车里, 季婵脸色苍白，靠在叶秋生怀里假寐, 还有几日, 就要到她的生辰了。
“我们在你生辰那日成亲好不好？”叶秋生透明的指尖揉着她的额角，为她擦拭着冷汗。
“好。”季婵很虚弱，虽然没有痛苦, 但这种慢慢等死的感觉，才最让人崩溃。
他们路上并没有耽搁太久, 罗城经过近一年的时间, 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他们掀开车帘, 看着两旁鲜活的笑脸，相视一笑。
季婵和叶秋生没有住客栈，而是租了一间小院子，打扫好之后，就准备出去买成亲需要的东西。
短短几个时辰，马车就被装了大半，叶秋生拉着她进入了一家胭脂铺子，兴高采烈的要给她买。
季婵婉拒：“我从不用这些，也不会用，买了也是浪费。”
“我会呀。”他曾经招来的那些鬼里，生前干什么的都有，只是梳妆罢了，他学的最熟，季婵虽然迟疑，但还是答应了他。
晚上他们吃饭时，叶秋生突然朝她怀里丢了个香囊，他眼角向上勾起，撑着桌子对她歪头一笑：“罗城有个习俗，若是接住了香囊，便意味着答应那人的追求。姑娘，不知在下可有这个机会，与你一起共度良宵？”
季婵将那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可以。”
这一年的姻缘树下，并不像一年前那般荒凉冷寂，数不清的才子佳人汇集于此，都在虔诚的许下自己的愿望。
叶秋生也是如此，哪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辜负，此时依旧选择相信，他双手合十，如那天晚上一般，灯笼的碎光照在他闪闪发光的眼睛里，他虔诚的说道。
“愿此后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都能和立夏长长久久。”
季婵在他身侧，也跟着双手合十：“愿此后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都能和叶秋生长长久久。”
问心看着他们两个，冷不丁问道：【宿主，你现在也相信这个了吗？】
“不相信。”手被叶秋生握住，他们穿过茫茫人海，准备回自己的家，季婵看着他已经透明的手腕，辩不出情绪，“我只是选择和他一起自欺欺人罢了。”
叶秋生突然回头，对她眨了眨眼：“都怪我手笨，希望下辈子我手能巧些，到时候我一定亲手为你绣个香囊。”
“然后呢？像你的簪子一样丑。”季婵面无表情，她头上还是叶秋生的那个簪子，确实很丑，而且越看越丑，这几个月来，她暗地里被笑了不止一次。
叶秋生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不能怪我啊，我就是手笨嘛，下辈子我手一定会很巧的。”
他满怀期待地说着下辈子，可是他们分明就不可能有下辈子。
季婵轻轻地嗯了一声：“会的，我相信你。”
可他们没想到，回去的路上竟然会遇到许久不见的鸢绫，她现在穿着打扮都和普通的人间女子无异，站在门口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