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了自信，毕竟连天师都害怕的鬼，他怂点又怎么了？
然而他没看到，这位衣冠楚楚的叶道长背后，凌乱弯曲的鬼气触角，正被一只手抓在手里，那只手肌骨均匀，指尖细白修长，指腹正缓缓地，缓缓地摩挲着。
叶秋生紧咬着牙齿，朝他瞪过来一眼。
方梁一脸我懂我懂，毕竟身为男人，如此胆小也颇为丢脸，所以他自认为十分善解人意，转移了话题：“季道长，您什么时候去我家里捉鬼？”
季婵手上动作不断，脸上却面无表情，冷冷道：“今天晚上。”
唔，尾巴真好摸。
午饭时，一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菜。
方梁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想起那个女鬼就一阵阵的犯恶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这位冰冷淡漠的道长，可能并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他缩成一团，就坐在旁边看着季婵吃。
季婵对旁人一向是冷淡的，更不会主动说话，方梁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待着，后来实在太无聊了，就小心翼翼的挑起了话头：“季道长，那位叶道长呢？”
刚才坐在茶摊那儿，他突然站起来红着脸走了，现在这位季道长都快吃完了，那位道长还是没有回来，他十分不解，这人是去了哪里，怎么不回来吃饭？
季婵顿了顿，自然知道叶秋生为什么不回来，她也吃好了，就擦了擦嘴，淡淡道：“不用管他，会自己回来的。”
这语气好奇怪，虽然漫不经心，像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细细品味，怎么就越品，越觉得有股宠溺的味道呢？
方梁挠挠脑门，总觉得好像被无形中虐了一把，但他可不敢在季婵面前胡说，自然把疑问吞了下去。
正好是吃饭的时辰，客栈里人越来越多，季婵无意中听到了不远处的桌子，有一个客人提了一嘴：“京城最近出了大事啊。”
“你说的是礼部尚书的女婿，戴侍郎吗？我不太清楚细节，你仔细和我说说。”
“没错，就是他，传言不可信，那位戴侍郎不是出了名的深情吗，结果一月前竟然被当场抓奸，听说礼部尚书抓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床上。”
他们隐晦的对了一眼，悄悄的笑了两声，然后咳了咳，继续道：“结果连衣服都没穿就被打了一顿，过了两天又揪出来他这些年在外面养了很多外室和私生子，人家名门嫡女能愿意？当场就把他扫地出门，和离了。”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季婵也没再听清，但她听出来了那名戴侍郎就是杀了鸢绫的那位戴书生。
这些事情，应该是鸢绫做的。
她面露沉思，方梁在一旁以为她感兴趣，难得有可以打破尴尬氛围的话题，他主动说了下去：“季道长恐怕还不知道这位戴侍郎吧，说来也真是惨，他和离之后，都没超过半个月，又被人在家里发现了通敌叛国的信件，这下子，直接连命都搭进去了。”
他见季婵抬头看着他，目光很专注，果然！这位冷淡的季道长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方梁也来了兴致，顿时坐得笔直，嘴跟油斗似的，全说了个干净：“听说在牢里就疯了，一直说什么有鬼有鬼，鬼来找他报仇了，这事儿被闹了出去，天子烦心不已，直接判了他五马分尸。”
这位戴侍郎，生前从一名籍籍无名的穷酸小子到现在身居高位的戴侍郎，多少书生羡慕他啊。
谁能料想到，他竟死的如此之惨呢。
方梁啧啧摇头，显然对此事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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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婵吃完饭之后，还是去找了叶秋生。
她在那晚放莲花灯的小河边找到了他，他正坐在树下，目光失神地看着干净清澈的水面。
季婵走到他旁边坐下：“生气了？”
她指的是上午当着方梁的面，捏他鬼气的事情。
闻言，叶秋生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又有转红的趋势，他强装镇定：“没有，我怎么可能因为那件事生气。”
季婵也不知信了没信，嗯了一声：“那中午怎么躲着我？”
她虽然在方梁面前没表现出来，但她察觉到叶秋生突然离开，是因为想躲她。
所以她以为他生气了。
已经有过经验的她顿时明白，这种情况下，要来哄一哄。
叶秋生睫毛抖动了几下，刚想开口，就被季婵打断：“想好了再说，不许骗我。”
这下是不可能糊弄过去了，本来压抑住的情绪释放出来，叶秋生眼眶红了红，闷声说道：“我只是突然有些难受罢了。”
众所周知，人在难过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旁边安慰，会越来越难受，这个定律，连鬼都不能避免。
所以他更难过了，委屈的不像话：“那个秀才说的没错，人和鬼怎么能在一起呢，正常人都不会和鬼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