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叉子在这儿!”徐老八听见,颠颠地把自己的粪叉子送过来递给白玉兰,“嫂子,用这个叉她!”
大花瓣一见那脏兮兮的粪叉子,抱头就蹿了。
人们都大笑。
徐老八女人过来搀着白玉兰,责备:“我正准备帮你打她,你现在可要万分小心,可别动了胎气。”
徐大嫂一边用铁锹拥肥,一边对白玉兰说:“歇一会儿到我家去,我给你留着好吃的,还有,老太爷想林虎了。”
林虎连忙问老太爷最近身体咋样。
徐老大说:“不咋样,他这几天,不知咋了,一口饭也不肯吃。”
林虎听了,当即扶白玉兰上车。
车一路开到徐老大家。
屋外的太师椅上,白玉兰和林虎看到了闭目养神的徐老太爷。
他看起来和平常没啥两样。
听得院子里的动静,他睁开了眼睛。
“虎子,你来了啊?”他问林虎,声音中气十足。
“我回来了,爷爷。”林虎说,“我听大哥说你不肯吃饭,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和玉兰带你到省城医院看看?”
徐老太爷摆摆手:“我哪里都舒服。”
“那你为啥不吃饭?”林虎问。
“我在人世的饭吃够数了。”徐老太爷说。
林虎眸光一沉,走过去握住了老太爷的手:“啥够数不够数的,想吃啥就吃。”
白玉兰把两个人在城里买的各种吃食都拿进来,她撕开一个包装纸,笑着说:“老队长,这是林虎特意给你买的糕点,绵绵软软的,您尝尝。”
徐老太爷摇头:“啥也不想吃。”
“尝一口吧,真的很好吃的。”白玉兰直接将糕点凑到老太爷嘴边。
也许是糕点的香味吸引了他,他吃了一口,频频点头:“好,城里人就是会做吃的。”
但他再也不肯吃第二口。
“尝个味道就行啦。”他说。
白玉兰把所有但凡老人能嚼动的吃食都打开让老人吃。
但每样,他都只吃了一口。
就这一口,他慢慢地嚼,慢慢地品,还给林虎讲一些过去了的事情,说林虎刚被抱回村子里的样子,说村民们谁给林虎做衣服了,谁给林虎吃奶了,谁抱林虎了,哪个孩子背林虎了……他说了好多好多。
林虎和白玉兰都认真地听。
末了,他对林虎说:“今天二月二,龙抬头虎钓鱼,你该回家理个发。”
“晚上理。”林虎想陪着老太爷。
他有一种预感,感觉老太爷不大好。
但徐老太爷执意让他回家,说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晒会儿太阳。
林虎不好再违拗老人的意愿,将各样吃食分了一半留给老人,带着林虎回家了。
家里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大白摇着尾巴,似乎比以前更壮了。
鸽子蛋收了半竹篮悬挂在房梁下。
炕,暖暖的。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
林虎在白玉兰面前表示了对丈母娘的感激。
两个人洗了头,林虎象征性地给白玉兰剪了发梢,白玉兰给林虎理了发。
刚理好,正收拾地上的碎头发,就看见徐大嫂的儿子麦子跑进来喊:“虎叔,我太爷睡下了!”
睡下了。
可不是睡着了。
庄子上老人逝世,都说是睡下了。
第181章 啃脚腕
徐老太爷是自己走的。
等儿孙们下地回家,他已穿得整整齐齐,躺得端端正正。
六十多岁的长子见老父亲自己穿好了寿衣,并不吃惊,只是走到他身边问:“大,你穿成这样干啥?快脱了,让人看见笑话。”
徐老队长淡然地说:“你们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就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庄子上,像这样年纪大的人去世,是喜丧。
但一群儿孙还是放悲声嚎哭起来。
白玉兰因为有孕,不能到白事上去,留在了家里。
林虎进了徐家院子,就有专门负责扯孝衫的女人将一幅孝衫和一顶孝帽递给他。
林虎穿了孝衫,正准备戴,大花瓣走过来,将一块手绢递给他,娇笑道:“你年纪轻轻的,戴这帽子,可得衬点啥,不然,头发白得快。”
徐大嫂也说:“真会白头的,衬个手绢戴上。”
林虎也不接大花瓣的手绢,问徐大嫂:“大嫂,你的手绢给我用一下。”
徐大嫂就笑着掏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林虎。
大花瓣一撇嘴,走开了。
堂屋门口搭了个大帐篷,连着堂屋门。
从堂屋里到帐篷的两边,都铺着麦草。
一群孝子贤孙都坐在麦草上。
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
都穿着白孝衫,戴着白孝帽。
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一连在这儿坐七天七夜,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