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杀了他?”
“是的。”还嫌不够似的,她扯了扯丝巾,补充道:“我杀了他。”
不,不对。不是她。
果然不是她。范仁绮眉头紧蹙,裴女士只是以x的口吻在叙述,但她不是“她”。
如果她是“她”,她的恨意只在于那个男人,杀了他之后何苦蔓延至今?又何苦一遍遍在此循环……
“他们”又指的是谁?
“但杀人不是你的目的。”
范仁绮头痛欲裂,熊熊火焰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发疯般地乱窜,眼看就要再次烧毁一切。她喘息得如同一只破烂风箱,但仍竭力苦苦支撑着:“如果只是想杀人,杀得越简单越好。杀完了也就算了。
大费周章地留下这些……”她看着满地狼藉、墙壁血字,再次想起了地下室、尸体被刻意布置的样子。
“只能说明,你要的就是这些,要让人看到这些。
这才是目的。杀人沦为手段。”
“哦?”裴女士似乎很感兴趣,甚至一挥手暂停了火势。
但她隐隐又有向怪物发展的趋势,脸上的皮肤不断蠕动熔化,黏液滴落,表情似笑非笑。
等等……那是!
有那么一瞬间,范仁绮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怪物犹自在喃喃:“你知道什么?根本没人能了解能体会我的痛苦,我的窒息与绝望。他们窃窃私语着说那是爱。这令人发疯!
我当然费心布置了一切,那是因为我要复仇,那是因为我恨啊!我恨他们,恨这一切!”
随着她愈发激烈的言辞,火势再次忽地拔高,像一个急于噬人迫不及待张开大嘴的扭曲恶魔。一旦裴女士放任它扑过来,就再无生路。
范仁绮极其冷静地想,又是“他们”……是就连玩家们也包括在内的他们吗?或许她指的是……看客?她复仇的对象是对当时情况视若不见的所有人?
她瞧见了远远缀在怪物身后低垂着头似在旁观似在等待的于睿。看来,通缉犯情侣并不在怪物的复仇名单里。
也是,玩家们或许代表了当初那些看客。但那桩旧事里却并没有这两个外来客。
那么,她们就还有机会……
但裴秀不在这儿。裴秀又是怎么回事?她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还有之前裴秀的种种异常,莫非……
此时,怪物忽地又放松下来,哼起一支歌儿:“也不知道什么原故我心中这样悲哀
天色晚空气清冷莱茵河静静地流
那天边落日的光辉照耀着山头
那无比美丽的少女坐在上边
她用黄金的梳子梳着金黄的长发,哼唱着歌曲……”*她的声音犹如被悲伤攫住般渐渐弱去,哀婉如泣如诉。
“那么裴秀呢?”范仁绮率先打断了她的呓语。
“小秀……”怪物停顿下来,硕大无朋的眼里涌起了些迷惘和挣扎。
“她一定很像‘她’吧?每当你唤她‘小秀’的时候,想起的是那个人吧?
拐杖也是那个人送你的,或许,那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因此你无比珍惜。对吗?”
怪物缓缓转过来,看不出表情地眼珠一错不错盯着她。
但范仁绮立刻有了把握,果然没错。她想起那天,她试探着问裴秀拐杖的事,对方轻飘飘地说那是裴女士“赖以为生的全部”。
裴女士却说,是“小秀”送她的。
x,神秘病人x,刻在裴女士拐杖上的x,的确是“小秀”,但不是裴秀。
她接着扬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裴秀的想法?
她不在乎这场婚礼,因为那只是你的计划需要的幌子。但她在乎你。”
“早些时候,裴秀曾说去救狗而耽搁了拍摄婚纱照的时间,但不是,她是去帮你了。”说到这儿,范仁绮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的于睿。
他一直低垂着头,听到这儿才抬起。
范仁绮对着他的方向点点头讲:“没错,就是那时候。”
在人鱼礁第一次见到裴秀和他的时候,他们的那几句争执。而且那时,裴秀盘着头发,此后都是披散的状态。
或许,当时某个东西就藏在她的头发里。
“你后来独自行色匆匆地去了白沙滩,是去找什么吗?应该是她捡到了。她还替你善后收拾了地下室的痕迹,落下了一根头发。”他们第一次到地下室的时候,墙壁和地板都湿漉漉的。数十年过去,纵然阴暗潮湿,也没有理由凝结出那么多水。应该是有人匆忙收拾过了。
她一直以为是林楚楚的头发,应该是裴秀的。
“或许是有东西暂时不见,或许是突然被打捞的尸体,让你暂时推迟了放火,转而悬挂了那具无言的警告,也是对当年事情的提醒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