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聚在山脚下烧纸祭祀。
或许是当地独特的民俗,或者感情深挚所致,逢年过节都要祭祀下亲人。但旭日初升的黎明时分,似乎并不属于祭祀的好时候。
山上其余地方空旷而安静,愈发显示出劈里啪啦的燃烧声音。
在这种状况下,每当风一刮过, 火焰照旧毕剥毕剥地吞吐着, 晕出了忽明忽暗的黄色光线, 衬着朝霞,映照着在场每个人的神色莫名。
场面肃穆圣洁,又带点诡异。
围绕着火堆的人们穿着黑衣, 每个人默然无声的脸上,都被跃动的火焰投下了很大一片阴影。
使范仁绮尤其关注的是,人群外侧靠路边站着的一个男人。
相比周围人的庄重沉默, 他双手插兜, 显得自在散漫。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她看到他衬衣口袋里随随便便地插了一支具有十字和蛇徽标志的钢笔。
那个标志,她们才刚刚在精神病院梦境里的药瓶上见过。
她扯了下楚哲, 两人放慢脚步, 留意观察起来, 这才发现这群人有男有女, 老老少少,却唯独不像是亲属。
但他们的黑色衣服样式统一, 印着“寻找天堂基金会”字样和这个标志。
这个标志是这个组织的标志?
等等,寻找天堂基金会。
这个名称,有点眼熟。范仁绮回忆起那位鉴定师在A城精神病院做义工时留下的零散记录:
“2005年4月,吴队医也被送来了。我感到悲伤。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看起来仍然饱受折磨,跟我一样。我想帮助他。”
“2005年4月6日,清明,梦。”
“2005年5月13日,今天,一个叫作「寻找天堂基金会」的组织联系了我,说要进行捐献。
但我想找的并非天堂。”
“2005年8月,我又梦见哥哥了。”
“2006年2月,冬天很冷。老话讲,一个人是没法熬过年关的。我真希望一切只是梦境。”
“2006年5月,有时候会感到怨恨和愤怒。”
“2007年1月1日,我得到解脱了。”
……
她还回忆起此前没注意的一个细节,那些幸存者档案有一个共同点,都在不起眼的地方印着“该患者由寻找天堂基金会对口资助”。
不光是鉴定师提到了这个组织。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家普通的慈善基金会,而没有多加在意。但和眼前的一幕联系起来,加上与药瓶相同的标志,就不容她不多想。
再仔细一看,并非围着火堆的所有人都沉默无语。
人群里,还有一个憔悴的中年女人面色激动,推着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的阿婆不住地道:“奶奶,回来了,回来了。”
再旁边,有一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老人,面露释怀地叹息。
等等,范仁绮如遭雷击,吴金生的档案里有他的照片,和眼前拄着拐杖的老者颇为相似。
她忍不住就要向前,楚哲却拽住了她。她的再三张望和异常已引起了人群外侧那名男子的注意。
此刻,那个人回望着她的眼神漠然无比,但她却感觉到了危险和熟悉的气息。
同类。
她上次听到这个词,是聂楚楚吐槽她的同类。而自己使用这个词,却是因为那个精神病犯人。
范仁绮停了下来,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询问。
正巧,追在后面的杜子腾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了:“等等我呀!大姐大!大哥!阿爹!你们养的狗,为什么被遛的是我?”
他的叫嚷打破了那种氛围,也让范仁绮意识到这或许并非一个好时机。
人群的祭祀似乎也到了尾声,那男人再次看了她们一眼,不甚在意地离开了。
范仁绮却在那一眼中察觉到了更大的危险。她暗中询问咔嚓,有没有办法可以跟踪他,得知『奇美拉号』如今算是苏醒了,正可以叫聂楚楚回来暂时“掌舵”,带船去追踪。
这样安排是因为,一方面,如今的奇美拉号如果脱离开范仁绮和系统,就必须有谁在上面“掌舵”,才能发挥功能。
另一方面,女鬼聂楚楚恰好也可以在人前隐形,而且离得不远。
单独一个漂亮女鬼怪让人不放心的,奇美拉号正可以作为她的依仗和保护。
两者联合正适合帮她。这样,她再通过咔嚓联系奇美拉号或者聂楚楚都可以达到目的。
安排好了这边,范仁绮她们也照旧下山了。
一下山,她就让杜子腾带着小拖把头去酒店等待,然后和楚哲直接找去了如今已改名为A城精神卫生中心的A城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