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他也会跟医生咨询,因而留下了零散的记录:
“2005年4月,吴队医也被送来了。我感到悲伤。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看起来仍然饱受折磨,跟我一样。我想帮助他。”
“2005年4月6日,清明,梦。”
“2005年5月13日,今天,一个叫作「寻找天堂基金会」的组织联系了我,说要进行捐献。
但我想找的并非天堂。”
“2005年8月,我又梦见哥哥了。”
“2006年2月,冬天很冷。老话讲,一个人是没法熬过年关的。我真希望一切只是梦境。”
……
大略翻过资料,一切验证了她的判断。
之所以此前的游戏梦里重复那一天,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全都停留在了那一天,无论是死者还是生者。
她们不能下到下一层,是因为当时勘探队就是往下挖了一点,就立刻坍塌了。矿工鬼魂们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地困在游戏里,但仍潜意识不会往下。
而收音机小姐、队医和鉴定师三者,都困在各自的遗憾,懊悔,悲伤,痛苦里。
他们不是不知道真相,但更愿意沉浸在那个梦里。
她回忆起那浓得化不开的噩梦之雾,有了更深长的感触。
“哎……”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她回过头,看见聂楚楚用悲伤的圆眼睛盯着那些病历:“好奇怪,我明明都死了,可还是好难过啊。现实里果然没有那么多童话和美梦。”
范仁绮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恰恰相反。你忘了我们之前看到的一切了?”
“那不是游戏,不是梦吗?”
“是游戏,是梦,但同时也是现实的另一种形式。”她轻快地扬起手里的一页病历:“如果这些是真实,那么我们所看到的他们也是真的。
那些荒诞幻想的梦,也一定以某种形式真实地存在着。”
病历显示,陈兰和吴金生后来病情愈发严重,都到了失语、瘫痪的地步。她猜测,是因为那时候他们的灵魂就在山里了,一直在那个梦里。
换言之,如今她们能够抵达那个梦里,能够看到他们,正说明他们还在那里,还存活着,以某种形式。
就像是人类的灵魂在咔嚓看来,只是所扫描到的另一种频率。
就像是她分辨不清的幻想与真实,但只要她在这里感受到真实可触的东西,那这里就是她的现实。
她不自觉看向楚哲,却发现对方也深深地望向她,见她看过来,他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里传来的温度非常真实。
“咳咳,打扰一下,我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出去?要去投票吗?”杜子腾扭捏地出声,打破了氛围。
“投票?”
“是啊,你在1层没看到什么投票箱吗?还有看管投票箱的奇怪的人?”
“你在说什么人话,这是精神病院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咦,等等,难道是因为是精神病院所以会有吗?是我没注意吗?”聂楚楚丈二摸不着头脑,嘟囔起来。
范仁绮却发觉了其中关键。
一直以来,她们都知道聂楚楚的医生版规则跟患者版很不同,但却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同不光是不同的描述,还包括了双方实际能看到的东西。
那么……
若视医生版规则为真相,虚假的是投票箱,是评选活动。真实的是病变感染,是聂楚楚能够看到的东西!
甚至,刚才那只她们看不见的怪物也许换成聂楚楚就能够看见了,因为她看到的是病变、感染这一真实层面的所有。
这么说来,地下二层的东西倒是很古怪。她想起那蠕动着、似在融化的地面,那是她们都可以看到的东西。那意味着什么?
就形态来说,跟刚才感觉到的触手怪物也不太一样。
范仁绮有心让聂楚楚去看一眼触手怪比较一下,又担心看到了反而生出变数,转而故作轻松道:
“走,先去确认下一楼的东西,带好东西边走边说吧。”
她和楚哲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还有一种最糟的可能是,医生版的规则也非真相,不可掉以轻心。
◇
从档案室到电梯要路过几间病房,每间都黑黢黢的。在他们看来,这里当然仍是空无一人的安静。
“聂…聂姐,莫非用您的眼睛看,这里现在人满为患吗,哈哈。”这会儿,明白过来的杜子腾干笑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害怕。
没等聂楚楚回答,又安慰自己:“没事,我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出身,又花钱读过几年书的,鬼是不科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