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唐卿过来玩,都被司长归给温声劝了回去。
书房内。
唐烬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纸,面色惨白,双目赤红。
这封信,是他的父母还未逝世前写给他的。
他们早就知道,前往鹤乡的自己,再也不会归来。
所以特地留下一封信。
按照他们所预想的,在几个月之后,唐烬就能看到这封信。
可没想到,徐红珠来势汹汹,早早的将偏院封住。
而这封信被时间侵蚀,时隔几年,才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信上说,爹爹和娘亲都很爱你,你可以哭,但不要沉湎悲伤。
信上说,不要怨恨妹妹,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至亲了。
唐烬以为自己的泪早就流干了。
可此时,他的眼眶却依旧湿润,压抑不住的小声呜咽着。
父母的用词很谨慎、小心、温暖。
可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这封信重启那天,那个稚嫩懵懂的小孩,已是能担大任的皎皎少年。
“烬宝,若是往后,长华山道观不可信了,便代表着那长胡子的大师也不可信了。”
这说的是常明子。
他的爹娘不但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甚至还预料到了常明子的背叛?
唐烬眉头紧蹙,继续看了下去。
其余的内容不多,都是一些后事的料理。
最后一句话,字迹变了,应当是他的爹爹写的。
“带上凤凰玉佩,去昆仑山浮光渊,找逸清真人。”
“她会为你指引接下来的路。”
“烬宝和卿宝,爹娘离开的太早,你们要彼此依靠,至少……”
“快乐的活着。”
唐烬走出书房时,外面挂起大风,满地萧瑟。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总是抱着他坐在屋檐下,给即将诞生的小宝儿编摇篮。
然后在一个暴雨天,爹娘于深夜离去,回来时,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他在湖边哭,他的爹娘在湖中沉没。
几日之后。
一封信送到了唐烬的手边。
他展开信封,用茶水泼上去。
墨色字迹出现,唐烬看完后,又用烛火烧成灰烬。
昆仑山,浮光渊,逸清真人。
的确有这么个地方,这儿么个人。
只是,两年前,浮光渊已经被人屠尽。
而逸清真人不知所踪。
有传言说,她被人刺瞎双目,从昆仑山巅丢了下去。
也有人说,她双腿已废,被接到朝暮辨知院。
“朝暮辨知院。”
原先,唐烬对这个地方并不感兴趣。
他沉默的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司先生,我想要参加朝暮辨知院大选。”
入夜,太一宫内。
沈守清抱着卷轴来到露台,狂风卷起他的衣角,吹乱他鬓角的墨色长发。
露台最高处,白衣男人负手而立,脖间束着一条刺目的黑色缎带。
“守清,今日来的好早。”
“师父,您的观测结束了么?”
“恩。”
国师转过身,眉眼温和,斯文雅致。
“守清,前些日子派你出宫去取个东西,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师父说什么,守清便去做什么。”
“是了,你一向如此,数十年如一日。”
国师微微一笑,拿起一枚星盘,修长的手指拨弄几下,又猛地定在一点。
风更大了,卷起四周的纱幔,模糊了男人的身影。
片刻后,他道:“去禀告陛下,星象不稳,辨知院大选需得延迟。”
“延迟到何时?”沈守清提笔记录。
凝望着露台之下的万家灯火,男人道:“三年之后。”
沈守清笔尖一顿,从容的写了下去。
太康十七年,辨知院大选关闭,称将于三年之后重启。
得知这个消息,唐烬并不感到意外。
他只是抽空,亲自去了趟昆仑山的浮光渊。
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无数的招魂幡随风摇曳。
又过去了三个月,段知歧离开帝京,临走前,给了唐卿一枚刻着海棠花瓣的圆润金片。
奚谢周也通过教学,成了唐卿的贴身丫鬟。
司星燃来墨府的次数少了些,只是每次过来,都不忘给唐卿带好吃的、好玩的。
在安王妃的帮助下,唐淮秋和唐玄羽两人,也成功的让唐卿成为了自己的同窗。
三个小孩被一个教书先生管着。
初雪那天,司长归唤醒唐卿。
他说:“今日是扫素的生辰,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给她扫墓?”
唐卿顿时清醒,连连点头。
她穿了件艳红色的棉花小袄,冰雪可爱。
来到正厅,才发现哥哥也打算一同过去。
满天飞雪的山道上,三人站在一处衣冠冢前,沉默了良久。
一束冬日罕见的鲜花,被放在扫素的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