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彰讪笑两声,说:“过几日发了俸禄,马上给姑娘送去。”
姜容露懒得理她,拉着虞微便走,出了春意阁,寻了个小太监打听着,往那道士住的春元殿去。
一路上,虞微心里忐忑难安,想起顾云修说过不许她和清鹤宫外的人有沾染,几次寻了理由想要回去。姜容露却说:“这有什么打紧,就当是去看看热闹嘛。”
春元殿中,清章道人正躺在藤椅上小憩。一个小太监进去禀了话,他打了个哈欠,披起衣裳,懒懒地从椅子上下来。
见是两位姑娘,清章眯起眼睛笑了笑,问:“是哪个宫里的贵人?可是来找贫道算命的?”
姜容露道:“原来真的是你!几年不见,你倒发达了。欠我们家的钱还没还呢!”
清章眯缝着眼看了姜容露半晌,倒是认出了她,脸色便有些讪讪的,他从腰间的布袋里拈出几锭金子递过去,说:“姜小姐今年该有十八了罢?贫道当年为姜小姐算过命,小姐年满十八时,会有一桩极好的姻缘。”
姜容露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金锭子,气呼呼地骂:“放你娘的狗屁!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好姻缘!你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如今竟骗到皇上头上了!”
清章道人大惊失色,也不顾男女大防的礼法,急忙捂住姜容露的嘴巴:“姜小姐,这话可说不得!”
姜容露冷冷拂开他的手,道:“你爱骗谁骗谁去,我管不着。听说你这几日在长安城里四处搜罗画师,我身边这位姑娘,可是位丹青圣手。你要画什么画儿,便托付给她罢,酬金可一分不能少给。欠我们姜家的债,往后便可一笔勾销了。”
她知道虞微的性子,断然不肯白白收她的银子。既如此,借着清章道人的名头接济接济她也是好的。
虞微明白姜容露的心意,她心里感激,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其实,若按她以往心高气傲的性子,是决不会为清章道人这样的人作画的。
清章道人细细端详了虞微一番,脸上露出诡谲莫测的笑来。他说:“这位姑娘我以前见过的。虞崇虞大人的嫡长女,冯巳先生的得意门生。这画技嘛,我自然信得过的。”
说罢,他便推开门请虞微进去,“虞姑娘请罢。”
姜容露和虞微告别了几句,又仔细警告清章道人不许克扣赏银,便出宫回府了。
虞微跟着清章道人进了屋,随他走进一间书房。清章道人将手按在书架的一层格子里,转过头对虞微阴恻恻地笑:“倒是要感谢姜小姐,为我寻来虞姑娘这样的丹青妙手。有虞姑娘在,不愁得不着好画。只是一样,进了这里头,我若见不着画,虞姑娘可就别想出来喽。”
虞微听的一头雾水,不过是作幅画而已,这清章道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像是在威胁她一般。
吱呀一声,清章道人按下机关,书架缓缓转动,露出后头藏着的暗室。
虞微迟疑了一下,清章道人忽然伸手一推,直接将她推进了暗室。身后的书架立刻转回了原位。
虞微皱起眉,朝前望去,见暗室中摆着好几张玉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美人。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住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清章道人拖来一桌一椅,又摆好笔墨砚台,自己兴致盎然地在一旁坐下。他盯着虞微,慢悠悠地说:“这些日子寻来的都是些男画师,画不出美人韵味。唯有女儿家,才能画出这女子身体的曼妙之处。”
虞微背倚着石墙,死死瞪着清章道人。
谁不知虞家嫡小姐最是清傲,连作画也过分癖洁。眼下这清章道人竟逼迫她画这些姑娘的胴体……
这与杀了她又有何异!
虞微在墙边站了好半晌,终于挪动步子,冷着脸走到桌前坐下。
清章道人惬意地靠在一张玉床上,搂着怀里的美人肆意把玩。见虞微拿起了桌上的笔,他咂着嘴笑了:“这就对了嘛。画成这美人图,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暗室里十分寂静,清章道人倚在美人娇软的身躯上,很快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揉了揉眼睛走下玉床,问虞微:“画好了罢?”
虞微冷笑一声,搁下笔起身,给清章道人让出位子来。
“画好了。”
清章道人走过去,仔细看那摊开来的画。惺忪的睡眼看不清白宣上的笔墨,他用力揉了一揉,才看清了,登时勃然大怒。
虞微根本就没有作什么美人图。
白如雪的生宣上,栩栩如生画着一簇盛放的□□,旁边一列潇洒狂放的草书。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