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修简直要气笑了。憋了这么久,竟然就问他这样愚蠢的问题。他停下笔,转头望着虞微。本是存了几分戏谑的心思,可撞上她那双认真干净的眼睛,他又不忍再逗弄她了。
“你若想让她们活,她们便能活。”顾云修道。
虞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欢喜地弯起唇,正要向他道谢,顾云修忽然理了下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的那串凝泉玉珠。他用指尖轻轻抚着冰凉的玉,漆眸却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
虞微的笑凝在了脸上。
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那日在轿中顾云修贴着她的面颊低声对她说的话。他说,比起那个镯子,他更喜欢别的东西。
她想起顾云修的唇贴在鼻尖上的温度,想起如细雨般拂在脸上的、他细碎而温柔的呼吸,脸颊慢慢烧了起来。
顾云修的指腹顺着腕上的玉珠一颗颗拨过去,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带了几分惬意。
可虞微的心却越跳越快。她紧紧攥着衣角,闭了闭眼,赴死一般直起身子,将唇贴在顾云修的脸上。
只一息,她便立刻往后缩去。然顾云修的手臂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将她重新带进怀里。他的唇吻上她的发顶,再吻上她光洁的额头。斑驳的水渍慢慢下移,一路移到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虞微的身子骤然绷紧。
她全然乱了心神,犹豫着伸手想要推开顾云修。可他已经缓慢而温柔地撬开了她的齿。
一片静寂中,虞微只能听见自己剧烈起伏的心跳。她的手僵僵撑在顾云修的腿上,眼睫低垂轻颤。她没有动,亦没有躲。他的唇冰凉潮湿,辗转搅.弄的地方却滚烫,烫红了她的脸。
顾云修专注地吻着她,覆在她腰上的手偶尔揉一揉,把玩着她腰间软肉。虞微身子轻颤,努力抑制着没有叫出声来。
时间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将这份寂静无限延长。只余细微的水渍声清晰绵延。不知过了多久,顾云修终于松开了手。他餍足地舔了舔唇,用指腹去擦虞微唇角湿漉漉的痕。
虞微扭开脸不去看他,脸颊如同火烧一般。她的视线落在那张白玉宣上,见顾云修不知何时写了许多遍她的名字。
阿瑜。
阿瑜。
一遍又一遍。
虞微盯着纸上俊逸潇洒的字迹,心里那股别扭羞窘的感觉竟一点点散去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并不讨厌顾云修对她这样。
顾云修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脸红的模样,半晌才低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想见你妹妹么?带你去就是了。”
*
得了顾云修的命令,陈年立刻清扫了一间空房,将虞烟单独安置在那儿。
虞微推开房门的时候,虞烟正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望着天花板发呆。听见推门声,她缓慢地将视线移过来,停在虞微的脸上。
“烟烟!”
虞微跑过去,激动地握住虞烟的手。她一遍遍摩挲着虞烟冷冰冰的手背,仔细去看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下颌那一点褐色的痣。
眼前的人就是烟烟,不会错的!
听见姐姐的声音,虞烟呆愣了许久,以为自己是病的太重而出现了幻觉。她呆呆地望着虞微的脸,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
虞微仍旧在她床边,没有消失。
这不是梦。
她真的见到姐姐了!
虞烟苍白的小脸上霎时浮现出一缕喜色。她几乎是开口的瞬间便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姐妹两个抱在一起,相拥而泣。虞烟依偎在姐姐的怀里,边哭边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一点点说与她听。
逃跑的时候,虞烟和几个姐妹走散了。仓皇之中躲进了一条偏僻巷,谁知正巧撞见正带着手下喝酒的郑锦之。
郑锦之见色起意,当即将她抓回了郑府。纵使后来知晓了她的身份,仍冒着私藏逃奴的罪名将她藏在后院养着。
虞烟身子孱弱,经了这么一番折腾,早就气血亏虚,到郑府的第一晚便吐了血。府里的大夫为她诊了脉,连连叹气,说她这副身子不宜劳动,更不能累着,否则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不过也多亏了这副虚弱的身子,郑锦之至今没敢碰她。只因那大夫叮嘱过,虞烟的身子是经不起房事的。若卧床静养好好调理些时日,这男女欢好之事,兴许还能一试。
虞微听了这些,心里更加难受。虞烟虽是姨娘所生的庶女,但母亲一直非常疼爱她。父亲亦对她十分上心,遍寻天下名医为虞烟治病。虞微和几个妹妹经常去看她,为她带去新得的话本,与她说些近日长安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对虞烟,虞微是心疼的。心疼她终其一生都只能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只是存在于话本子里的一个故事而已。可当她真的迈出了那间小院的时候,却发现这故事并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