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这儿了?”柳言彰惊诧地问。
虞微道:“来找素婉姑娘。她不在,我改日再来。”
说罢,她便要离开,柳言彰连忙喊住她:“等等!”
他瞥着虞微怀里抱着的袋子,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走路时,那袋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听着像是珠玉碰撞之音,想来里面装的定是珠宝首饰之类的贵重物件。
——大约是来求素婉帮忙换银子的罢。
素婉门路多,宫里不少宫女太监若是得了赏,都会拿到她这里来换成现银。
柳言彰心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他慢慢露出笑来,和颜悦色道:“虞姑娘,你我难得相见,不如进来坐坐?同门一场,也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不了。”虞微言简意赅地拒绝,抬步就要越过他往前走。
柳言彰急急出声:“虞姑娘留步!”
他大步追上去,将虞微拦下来,眼底有了几分惭愧:“让虞姑娘见笑了。眼下我摊上一件棘手的事情,只有虞姑娘才能帮我。陛下下旨,令我七日内将选秀名册上那二百一十三位姑娘的画像画好呈到御前。我便是昼夜不休地画也画不完哪!虞姑娘画技精湛,师父从前常常夸奖你。还请虞姑娘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吧!言彰感激不尽!”
他说的郑重,言罢,还肃然向虞微行了一礼。
虞微平静地说:“大人还是找您的同僚帮忙吧。我如今只是一个奴婢,不会作画。”
柳言彰面露难色,“虞姑娘有所不知,如今宫里头的画师只剩我一个了。陛下嫌我们这些画师平白拿着俸禄却整日无事可做,前些日子赶走了好些人。若不是仗着师父的面子,只怕我也要被赶出去了。”
“各人各有各人的苦。”虞微神色冷淡,“我许久不作画,技艺生疏,实在帮不上大人。”
见虞微仍旧不为所动,柳言彰急忙压低了声音道:“不会亏待了虞姑娘。一幅画三十两银子,如何?”
虞微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叶言彰,面色微愠。三十两银子换她一幅画,这简直是在羞辱她!
昔年她作湖心赏雪图长卷,有人出万两黄金的高价想要买下。她未允,后赠予画展上偶遇的有缘人,分文未取。
她作画,从来不为银钱富贵。
见虞微面有愠色,柳言彰反倒轻松起来,他笑了笑,温声道:“虞姑娘别急着拒绝。若画上一百幅,那便是三千两银子。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虞微抿起唇,指甲用力地嵌进掌心,借着掌心的痛觉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确实需要一大笔银子。三千两银子,应该可以将鸢鸢赎出来,或许还可以剩一些,做鸢鸢去江陵的盘缠。
为了鸢鸢,舍了自尊和脸面又如何?没有什么比亲姐妹的性命更重要。
良久,虞微慢慢抬起眼睛,安静地看向柳言彰。
“柳大人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虞姑娘放心,咱们可是同门,我哪儿能骗你。”见她答应,柳言彰立刻露出灿烂的笑来。
虞微和柳言彰商定好,每日晌午她会来春意阁画上两个时辰。顾云修晌午时总会睡上半个时辰,之后便出去办事,傍晚方归。她只要赶在顾云修前头先回清鹤宫,他便不会知晓这件事。
回清鹤宫的路上,虞微迎面撞见了皇后身边的绿娆。
绿娆前些日子被小皇帝打断了腿,在床上养了好些天。勉强能下地走动了,就立刻回了郑秀秀身边伺候。
她拦在虞微面前,面无表情地传达皇后的命令:“皇后娘娘要见你。随我来吧。”
虞微隐约猜到是为了郑莹竹的事情。郑秀秀最看中她的皇后尊荣,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表妹受欺负。她不敢对顾云修如何,只能把气都撒到虞微头上。
虞微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准备。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她面色如常地跟在绿娆身后,去了皇后的永凤宫。
郑秀秀正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吃点心。两个小宫女跪在雪地里为她捶腿。她悠哉游哉地拿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口中,立刻有宫女递上干净的帕子。
“娘娘,人带来了。”绿娆禀话。
郑秀秀这才抬起头,瞥了虞微一眼。
虞微跪地向她行礼。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几日不见,你胆子愈发大了。”郑秀秀冷眼看着她,足尖踢起地上的雪块,冰冷的脏雪砸在虞微的头上。
虞微仍保持着伏地行礼的姿势,没有作声。
“别以为你傍上了顾云修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本宫是皇后!他不过是个臣子。莹竹断了腿,后半辈子算是废了。都是因为你这个贱婢!勾了顾云修的魂,他鬼迷心窍便什么都肯为你做了!你还真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