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做她冷淡矜贵的世家小姐,他亦如往常那般恭谨谦卑。
“你那会儿烧的厉害,一时糊涂才会那样。算不得什么。”虞微深吸一口气,徐徐将后半句话说完。
“算不得什么?”顾云修拖着慵懒的调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他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语调缓慢地说:“我是烧着,可没烧成傻子。还没糊涂。”
虞微抿着唇没作声,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马车蓦地晃了一下,速度慢了下来。车帘外隐约传来墨珏和宫门口侍卫的说话声。
进了宫门,顾云修便不再说话。宫里处处都是耳朵,虞微自然明白这一点。她悄悄松了口气,安静地坐着,努力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是鼻尖仍旧有一点湿,被冬日的寒风一吹,凉丝丝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擦了一下。
顾云修忽地瞥过来,眸色阴沉。吓得虞微慌忙缩回手,做贼心虚一般又把手放回膝盖上。
回到清鹤宫,顾云修便进了浴室沐浴。他每一次从外头回来,总要先去沐浴。
墨珏好奇地打量着红杏和碧桃,不明白顾云修为何会把这两个灰头土脸的姑娘带进宫来。她们瞧上去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姐妹两个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迈步进去,生怕自己沾满雪污的脚底踩脏了屋里光洁干净的地板。
虞微看出了她们的窘迫,便对墨珏说:“大人尚在沐浴,不如我先带她们两个回我的房间吧。”
墨珏道:“大人方才吩咐过,要虞姑娘在这儿候着不可离开。她们两个交给我吧。大人很快就出来了。”
“也好。”虞微点点头,“有劳。”
她目送墨珏带着红杏和碧桃走远,才转身走进房中,将房门关上。窗户半开着,有些冷。那只漂亮的玄凤鹦鹉在鸟笼里扑腾着翅膀,见有人过来,立刻嗓音尖亮地叫起来:“帝师大人!帝师大人!”
这小鹦鹉实在有趣。虞微忍不住弯起唇角,朝窗边走去。
鸟笼悬的有些高,她几乎要踮起脚才能和笼子里的小鹦鹉平视。虞微不由想起今早顾云修站在这里逗弄鹦鹉的情景,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以前竟没发觉,原来顾云修这样高的。怪不得他为她挽发时,要那样费力地弯着腰……
她想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到顾云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修长的手指伸进笼子的缝隙,摸了摸小鹦鹉的头。
“这玩意儿蠢笨的很。”他冷不防出声,口气戏谑轻蔑。
虞微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低头朝他行礼:“大人。”
顾云修取下支窗的木条,关上窗子,在长榻上坐下来。他再自然不过地把手里拿着的棉巾递给虞微,“帮我擦头发。”
虞微这才注意到顾云修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不停地顺着发尾滴落,洇湿了他身上单薄的里衣。
他感觉不到冷么?
光是看着他背上蜿蜒而下的湿痕,虞微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接过顾云修递过来的棉巾,走到他面前去,动作轻柔地捧起一缕湿发,用棉巾裹住缓慢地擦拭。
顾云修低眸,视线里是虞微纤瘦的细腰。她的腰比以前还要瘦,仿佛轻轻一握便能捏碎了。
他动作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先碰到了她裙腰上绣的海棠花。宽大的手掌再慢慢覆上虞微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人揽进了怀里。
虞微跌坐在顾云修的腿上,腰间的阵痛让她疼的蹙起了眉。那日撞的伤还未好全,仍残着一片淤青。
“大人,可不可以先放开……”虞微别开脸,低声请求。
“不想听太子的事情了?”顾云修倚着墙,悠哉游哉地看着她。
虞微咬了下唇,不做声了。她自然想知道太子的事情。于是她只好努力忍着腰上的疼,继续坐在顾云修的腿上,为他擦头发。
待头发干的差不多了,顾云修才慢悠悠开口:“你倒是关心太子。如今还记挂着他的人,可没几个了。”
“太子品行高洁,为人端正。我和爹爹都很敬仰他。”虞微垂着眼,浓长眼睫掩去眸中的惋惜,“说他犯了大不敬之罪,我是万万不信的。”
顾云修听着虞微对太子的夸赞,停留在她腰上的手慢慢地紧了几分。他啧了一声,口气平淡:“听说太子从前经常邀你到宫中和他饮酒赏画。”
“我与他都很仰慕前朝孟先堂的画作。他那儿有不少孟先堂的真迹,得闲时便会邀我去东宫一同看画。”
说起太子,虞微的语气渐渐低落下去。她怅然回想着谢遇那时的样子,未来的年轻天子立在月下,是何等意气风发地谈起日后的西蜀,定会百姓安宁,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