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不悦地皱起眉,刚要开口,就听虞微柔柔地说:“六殿下只有做了皇帝,才能好好地保护太妃娘娘。”
看着谢韫脸上瞬间涌起的惊骇和恐慌,虞微知道,她猜对了。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那日她站在树旁,看见谢韫扑进容宜怀里委屈巴巴地说疼,容宜摸摸他的头,他便又笑。
她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疯狂涌动的缱绻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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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傍晚。
虞微照例去平阳长公主的房中陪她说话。她进去时,王婧胭也在。母女两个似乎在说什么体己话。
虞微走过去,笑着说:“母亲在和婧胭说什么呢?”
“阿瑜回来了。”平阳长公主示意她坐下,“听婧胭说,这几日宫里不太平。太后要做女帝的事情如今已是人尽皆知,宫里早晚要出大事。所以母亲决定,待几日后的赏花宴一过,就带婧胭和敬梓回襄邑去。”
虞微点点头,说:“本想让母亲多住些日子,可眼下满城风雨,母亲早些回襄邑去也好。”
平阳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竟有这样大的野心,太后不够,还要做西蜀的女帝!当年她不过是靠着努力模仿永乐公主才得了先帝恩宠,不然就凭她,也配?”
提及往事,平阳有些生气。她恹恹地说:“永乐公主就是被她下了毒,才缠绵病榻最后不治而死。一想起这件事我就生气!有一年春宴,永乐公主穿了一件极稀罕的孔雀羽衣为陛下献舞。她瞧见了,便偷偷画重金请匠人做了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趁陛下醉酒时去献舞。陛下顺理成章地把她当成了永乐,当晚就临幸了她。那个贱人,靠着模仿永乐公主圣宠不衰,却下毒害死永乐,当真是蛇蝎心肠!”
“好了,都是些陈年旧事,母亲别气了。”王婧胭温声劝慰。
虞微也跟着劝了几句,平阳喝了口茶,心头的怒气才消了大半。虞微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回去后,她一直在想平阳长公主说的那件孔雀羽衣的事情。
太后毒死永乐公主,想必是极恨她的。那么,她可不可以借此做些文章,让太后露出她真正的丑陋面目?
想到此处,虞微立即起身,折回平阳长公主的房间,询问她那件孔雀羽衣的样子和颜色。之后的几天,她命侍女四处搜罗上好的羽毛,用颜料上了色。又请了绣娘帮忙,做成了一件华美的孔雀羽衣。她将成品拿去给平阳长公主看过,平阳连声夸赞,说和当年永乐公主穿的那一件有八分相似。
虞微悄悄把自己的计划对平阳说了,平阳听罢,当即拍手叫好:“这些年,我就不信她不心虚。冤魂尚能索命,也该提醒提醒她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了!阿瑜,这件事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母亲帮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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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是宫里每年都要大肆操办的盛宴。
宴席设在御花园中,宾客们坐在一处小亭子旁的空地上,品酒赏花,好不热闹。
太后穿着华丽的裙裳端坐在亭中,面带得体的微笑。原本皇帝驾崩,该国丧三年,可太后都自己都不顾这些规矩,底下的臣子就更不必顾忌了。
因此这赏花宴上,各家女眷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全然看不出一点国丧的样子。
顾云修坐在亭子旁,随手剥了一碟青提,递给身后的陈年。陈年会意,不多时便弓着腰把碟子送到了永安侯府二姑娘的面前。
顾云修用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见太后正在悠闲地吃荔枝,便转身吩咐了墨珏几句。
一刻钟后,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忽然从宾客中冲了出来,拉着一个瞧着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扑通一声跪在亭子底下。
“这是怎么了?”太后不悦地放下了手边的荔枝。
那妇人高喊道:“民妇名唤崔枝,早些年先帝北巡时曾在民妇家中借宿。民妇承蒙圣恩,得以怀上龙种,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北疆,把陛下的孩子抚养成人。眼下西蜀不可一日无主,民妇这才敢将先帝的骨肉送回长安。”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这是先帝当年留下的信物,可以证明这孩子的身份。”
瑶女官疾步走下台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递到太后面前。太后一眼便瞧出这是皇家的东西。
她冷眼看着跪在底下的妇人和男孩,冷声道:“就凭这么个东西,哀家如何信你?虽说是皇家的物件,但是不是先帝所赐可说不准。”
那妇人叩头道:“太后明鉴,便是给民妇一百个胆子,民妇也不敢拿这等事作假。这孩子确确实实是先帝的亲生骨肉啊!”
“满口胡言!”太后忽然重重一拍桌案,怒声斥道,“先帝后宫佳丽三千,哪里用得着到荒山野岭去寻女人,定是你这贱妇满口胡诌!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关进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