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孔月时一直缠着虞微问:“阿瑜, 你为顾公子求的是什么呀?”
“不能说。”虞微笑笑。
孔月时吐吐舌头, 不再追问了。
回去时路过冯家,虞微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便让孔月时先回去,她又去拜访了冯巳一趟。
“老师,学生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学生听说古人有一妙法, 在墨中加入特殊的药汁,能让画迹保留的更长久。不知此法, 可否用于人的身体?”
冯巳思忖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 “你是说, 想让墨色长久地留在人的身体上?”
虞微点头。
“你这问题古怪, 不过算是问对人了。”冯巳站了起来, 在房中来回踱着步,“早些年先帝纵欲享乐,极爱在美人身上作画。所以我便想了个法子, 能让那些颜色在美人身上留的久一些。不过……”
冯巳转过脸来看着她, 问:“你要这法子做什么?”
虞微脸色一僵, 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不知该如何对冯巳解释。好在冯巳并未细究,他让虞微在前厅候着,自己去里屋取了一只木匣来, 叮嘱她:“只需将此膏用温水化开兑入墨中, 墨色便可留于体表长达半月之久。”
虞微十分小心地将木匣捧在怀里, 对冯巳道了谢。
冯巳忽然靠过来,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先帝重欲,所以十分喜爱此物,我当年能得陛下重用,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它。不过为师相信,阿瑜不是那等重欲之人。”
虞微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她慌乱地将木匣抱紧了些,局促开口:“老师说笑了。”
冯巳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小厮送她出去了。
回去后,虞微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木匣仔细收进包袱里,才去前厅寻顾云修。
顾云修似乎已经回来很久了,正在喝一盏阿阮新沏的茶。见虞微回来,他抬起眼睛望过来,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一刻钟后启程。”顾云修放下茶盏。
虞微看了一眼正在打扫庭院的阿阮和阿月,小声问:“要带她们两个回去吗?”
顾云修扫了她们一眼,语气平淡:“就让她们留在这里打理宅院吧。”
阿阮和阿月本就没想过要和他们一起离开,听得能继续留在这里,每个月还有月钱拿,两个丫头千恩万谢,发誓一定会把这座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五帮忙把东西都搬进马车里,虞微正准备踩上轿凳,就听见孔月时清亮的声音:“阿瑜!”
孔月时站在孔家门口朝她招手。谢启坐在她身后的轮椅上,仍旧一身白衣。这几日他身子愈发虚弱,就连走路都没力气,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虞微快步走过去,弯起眼睛笑:“你怎么出来啦?”
“听见有马蹄的声音,知道你要走,表哥催着我出来送你。”孔月时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阿瑜,若有机会,一定要回凌云镇找我呀。我还要带你去看花灯呢!”
虞微心里一酸,点头应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启忽然温声开口:“虞姑娘,保重。”
“姜公子也要保重。”虞微说。
顾云修站在马车边望着她和谢启说话,他拨了拨指上的玉环,拨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耐心耗尽,眸色阴沉地开口:“阿瑜,该走了。”
听见顾云修的催促,虞微匆忙和孔月时道别几句,便转身朝马车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谢启唤她虞姑娘。
是“虞”,还是“瑜?”
只有以前的旧相识才会唤她虞姑娘。
虞微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身望了谢启一眼。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里,脸朝着虞微的方向。
这位姜公子,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心里揣着疑虑,心不在焉地坐上马车,直到出了棠花巷,她还在仔细回忆着谢启的事情。
“怎么了?”顾云修从她身边放着的糖盒里拿了一颗苹果糖来吃。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孔姑娘的那位表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云修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慢悠悠地将刚放进口中的糖咬碎了。糖块迸裂,粘在他的唇齿间。他无声把碎糖都吞下去,重新剥开一块。放进虞微的口中。
他语气温和地告诉她:“怎么会呢?是阿瑜记错了。”
*
天色渐黑,加之马车颠簸,虞微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掀开车帘一看,却发现马车并未走在通往长安的那条宽路上。她不由转过脸去问顾云修:“我们到哪儿了?”
顾云修闭着眼睛,但虞微知道他没有睡着。果然,听见虞微的问题,他懒倦地开口:“先不回长安。去落雁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