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的言辞和态度都淡漠而疏离,可徐应钦的表情却柔和了许多,情绪已然与进门时截然不同。
是得偿所愿的庆幸与欣喜。
他的嘴角轻微地颤动了下,又勾起一丝上翘的弧度,随后弯腰凑近了些,“如果本来就是你的,就谈不上什么觊觎了。”
祁宁皱起眉,上半身往后退了些,徐应钦的情绪变化缓和又隐晦,可他不是一点儿感觉不出来,所以……更奇怪了好么。
明明前几秒还威胁他、警告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和颜悦色了?
外界传闻大佬喜怒无常、深不可测,今日一见确实是这样。
不过他不想深究什么,既然联姻了,以后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就行,能时不时看看这张脸,总归是个慰藉。
看见祁宁退避的动作,徐应钦缓了口气,道:“即便是联姻,但我们毕竟是领过结婚证的合法伴侣,你和我一样是这里的主人,这是你的家。
“我不会伤害你,不会逼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会干涉你想做的事,在这里你有绝对的自由。”
祁宁的手向后撑在床上,注视着徐应钦近在咫尺的面容,不无疑惑,“你这么说就不担心我越过雷池了?”
“今天之前的你或许会,现在往后的你不会。”
嗯?
祁宁自认普通话学习得还行,可他怎么有点听不明白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应钦想做很多,但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祁宁带着疑惑的神情已经是提醒。
他轻笑了声,将那些翻搅的、躁动的,甚至是叫嚣着疯狂占有的情绪全数压了回去,直起身问道:“晚饭是不是没吃好?再吃些宵夜?”
祁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从徐应钦身上感觉到什么威胁,这也太友好了吧?
他不是对方之前认识的原主,也没想着伪装得十成十,一直装太累了,因此做好了先花点心思把大佬糊弄过去再躺平的打算,结果——
就这?
对他一点都没起疑心?
他不理解!这通关也过于顺利了。
徐应钦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些,“稍等管家会把宵夜送过来,多少吃些,早点洗漱休息,我的房间就在楼上,有事可以找我,晚安。”
看着说完就转身离开的徐应钦,祁宁心弦稍松。
他能分辨出来对方是真没怀疑他,也没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那就……算了,他懒得自找麻烦,可能大佬总是有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癖好和异于常人的神奇脑回路。
反正是没感情的联姻,两人碰面的机会应该不会很多,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不过他确实是有点饿了。
吃过宵夜,管家已经贴心而周到地帮他放好了洗澡水,他客气地道了谢,这位中年人他还挺满意,不至于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生疏,其他佣人一样懂规矩、会察言观色,比在祁家的时候自在多了。
他放松地仰躺进浴缸,望着绘有细致云纹的中式吊顶,有些出神。
他沉沉地睡了一觉,睁眼就到了一千多年之后,一切天翻地覆好像两个世界,这一个多月他接触了非常多的新事物,现代生活的便利他们那时候根本想象不到,了解的同时总是在想……如果他的知己之交也能穿越过来就好了。
一想到自己在这里是孤身一人,那些好奇与兴奋就有点泄气。
想到好友,他的神情不由黯淡了些,回想起这些天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心底里难受得很,比自己被骂还难受。
他当皇帝时,他的好友就是权倾朝野的大权臣,新帝即位更是自封了摄政王,五年后被扳倒、逐出京城,正史的记录就到这里,后续都是野史的臆测,有说被暗中刺杀的,也有说行商后富甲一方的,还有说归隐山林的,总之是众说纷纭。
唯一相同的是认定了那是祸乱朝堂与社稷的权臣,留下了千古骂名。
他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好像这样就能驱散眼眶的酸涩。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死前他都安排好了,等新帝登基稳定下来,他的政令能顺利延续下去,就将他们反目是演戏,是为了控制朋党好推行新政这件事公之于众、还人清白。
为什么没有?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他唯一可以交付全部信任的挚友与兄长,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身后只有骂名?
他想问问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太子、新帝,为什么辜负了他的嘱托,可光阴流转千余年,他切身经历过的那些年岁,落在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薄薄几页。
但既然有机会重活一回,他就要帮自己的挚友、帮他的兄长洗去污名。
黑变不成白,白的也不该被染黑,哪怕已经成为历史,哪怕他在意的人不可能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