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顾栖扣了扣手指,心底闪过一丝疑虑。
“那哥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了,就该我问了。”
顾栖看向坐着小圆凳而矮了一大截的alpha,忍不住好奇,“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很多很多。”
恺因靠近,右瞳中的赤金像是活了一般,在静谧的空气中弥散着,那是一种涌动的金色丝缕,萦绕于他深邃的眼眶周遭,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另一只锖色的眼瞳就显得格外冰冷。
他问:“那时候……星际历2122年,哥哥为什么忽然不告而别。”
“什么?”
顾栖半张着唇,昏暗的光线之下,脸上是明显到无法遮掩的惊讶和意外,他有些难以置信道:“等等——你什么意思?星际历2122年?那、那时候……”
记忆猛然被狠狠地撞向了九百多年前,顾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即将进入凛冬的深秋——整个圣浮里亚上金灿灿一片,曾经绿葱葱的绿植染上了橙红赤金,街道上是随处可见的落叶,而顾栖就像是那其中的某一片落叶似的,失魂落魄地从常去的酒馆里落荒而逃。
为什么会逃开呢?
因为他在旅行者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熟稔的怀念感,那双锖色的眼瞳似乎在透过顾栖的容貌、行为而看向另一个人。于是那一瞬间,顾栖的骄傲令他在面对自己的初次心动而觉得自我厌恶,便不顾身后的挽留,只说了一句“最近很忙”就匆匆离开了酒馆,甚至都不曾来得及告诉旅行者自己参加上了一份很重要的任务……成功的话,他可以获得优秀校友的称谓。
没有任何的告知,顾栖独自踏上了作为他上辈子死亡终点的任务,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他再一次收到了来自旅行者的消息。
顾栖想着有始有终,于是他们约定等这一次任务结束后,在女神雕像下见一面,而那时候的旅行者还说自己有很多的故事想要给顾栖分享……只是这个约定终究是要被落空的。
“哥哥想起来了吗?”
略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顾栖的神志,黑发青年悄悄回神,对上了昏暗之下的那双异色眼瞳,“可是你的容貌……”记忆中的旅行者着装厚重,头发被包裹在宽大的帽檐之下,双眼是深沉的灰,唇边蓄着短短的胡须,甚至脸上还布有疤痕。
“因为那时候才经历了重生期不久,恢复不完全。”
失去伴侣踪迹的龙鲸想要度过重生期,就好比赤脚走过荆棘地狱,甚至对于硬生生把自己的重生期往后压制了几百年的恺因来说,他所经历的不仅仅是痛苦,更是折磨于灵魂深处的疯狂。于“爱意至高”的龙鲸而言,能够令他们捱过一切痛苦的不是强大的生命力,而是对于伴侣的忠诚和亘古不变的深爱。
恺因:“其实作为旅行者,并不是我和哥哥的第一次重逢。”
他的声音很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韵调,优雅轻缓,像是在诉说一段被吟游诗人传唱着的奇幻故事。
“哥哥还记得你在女神雕像下遇见的流浪汉吗?”
那是顾栖遇见旅行者之前的一个冬天,洋洋洒洒的雪花落满了整个圣浮里亚星,差点儿被贵族得手、戴上改造过的抑制环的青年像是受惊的鸟儿从莱特蒂斯的后门翻墙而出,他身上的军校服落着猩红的血迹,之前忙反抗下被划伤的大腿疼痛剧烈,等他一路疯跑着扶着女神雕像的底座喘气时,半条裤子几乎都被湿热的红色给洇湿。
被雪水盖了一层的黑发青年可怜巴巴地用身上零星的钱币买了包扎工具,他拖着几乎半瘸的腿艰难挪回了女神雕像下,顾不得抖去身上的积雪,就小心翼翼藏在背风口里撕开粘在伤口上的布料,像是被淋湿的可怜野猫准备自行舔舐伤口。
冰凉的酒精浇在伤口上是一阵剧痛,廉价的医疗喷雾散发着怪异的薄荷味儿,在顾栖咬牙忍疼的时候,余光看到了一狼狈且颓丧的流浪汉——灰白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很久没有修建过的胡须遮住了半张脸,扣在脸上的帽子又大又塌,以至于除了埋在胡须下的唇,顾栖再看不到别的什么……
但他感受的到,蜷缩在女神像下的流浪汉很难过,难过得像是要度过自己最后一夜的程度。
于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冬夜里相遇,忍着剧痛给自己包扎的顾栖试图通过聊天来缓解自己的难耐。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嘿,兄弟,你的胡子真酷,和我监护人真像啊!”
“哥哥应该还记得吧?”
再一次从记忆中脱离的顾栖点点头,“记得,那个说是要找自己的老婆、有点疯疯癫癫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