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适时开口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了可如何是好?玉姿可是仪贞的心头肉,她在军中,仪贞定然担惊受怕。”
吕仪贞心中虽也是这般想,可在这宫宴之上,她却未领赵太后的情:“劳娘娘挂心了。玉姿在军中乃是为陛下效力,妾这当母亲的虽是担忧却也懂得她报国之心,不敢有什么怨言。”
她是老镇北王的王妃吕氏的小妹,同赵太后又是表姐妹,从前亦是关系亲厚。只不过十三年前老镇北王死后,吕王妃殉情,她同赵太后的关系也不复往日了。
赵太后闻言举目凝睇着吕仪贞,神色微微不悦。
钱皇后笑道:“这女儿家在战场上到底不是长久之事,傅四姑娘若要为靖远侯分忧,还是得早日觅得佳婿才是。”
傅远章抿了抿唇,眸光不动声色转向宣正帝,他正闲雅风致地饮着酒盏中的佳酿。
“靖远侯既是想要再留傅四姑娘在身边,那傅四姑娘在靖远侯身边多尽几年孝便是。”宣正帝轻飘飘道,“皇后便是太重礼数了,靖远侯莫怪。”
案几底下,他紧紧握着钱皇后的手,嘴上虽是责怪,可他望向钱皇后的眼中却尽是温柔。
“臣不敢。”傅远章忙不迭回道。
嫣嫣端着桂花酿又啜了几口,酒意不曾上头,可她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酒是琼浆,菜是珍馐,她吃得本是开心。可望着席间情景,她心间竟是悲从中来。
她羡慕傅玉姿,甚至有些嫉妒。傅玉姿有时刻为她着想的母亲,也有愿意为她挡去算计的父亲。便是她的两个胞兄,也都更加看重欣赏英姿明媚的傅玉姿。
她却什么都没有,唯有一桩将她往死路上推的婚事。
嫣嫣明明已经知晓,可偏又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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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宫宴便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傅远章接风洗尘。宴后,宣正帝陪着钱皇后回到寝殿。
“傅远章对着两个女儿,当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钱皇后感慨道,“他对那五姑娘从不假以辞色,对着四姑娘倒是有一副慈父心肠。”
宣正帝悠悠说起了当年的秘事:“当年凌氏怀着五姑娘时趁乱想要逃回南边,却被吕王妃堵了个正着。当时傅远章可是恨不得拔剑杀了她,若非凌氏两个儿子已在军中小有所成,而傅禧又生来体弱难堪大任,傅远章只怕早就休了凌氏,将吕夫人扶正了。”
先帝与吕王妃皆已逝世,此事除了傅远章与凌馥,如今便也只有宣正帝知晓了,便是吕仪贞也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还有这样的事儿?”钱皇后惊呼道,她望向宣正帝,“便是因着此事,那凌夫人这些年一直在侯府佛堂吃斋念佛?”
宣正帝点了点头,此事乃是先帝临终前告知于他,定然是可信的。
“想来也是因为此事,傅远章才对那五姑娘恨屋及乌吧!”宣正帝感慨道。
钱皇后道:“这五姑娘也当真是有些无辜。生来便是父母不亲,所幸与寒川有婚约在身,往后也能有个依靠。”
她言语之间对嫣嫣有着自高而下的俯视与高高在上的同情,似是施舍一般。
宣正帝轻叹道:“只是委屈了寒川,要娶这么个德薄能鲜的跋扈女子。”
“可不是,今日那五姑娘还同晋安起了冲突,虽是晋安先起的头,可她却实打实将晋安推到在地,当真是睚眦必报。”钱皇后道,“在这洛京,高门之中哪家姑娘像她那般胸襟狭窄?”
宣正帝道:“也只能是等寒川娶了她后,劳皇后多费心教导了。”
“这是自然,总不能叫寒川因着这桩婚事同陛下生出什么嫌隙。”钱皇后应道,她话题一转,“只是今日,我与母后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远章与吕夫人却不曾松口傅四姑娘的婚事……”
她担心傅远章有异心。
“这不是更好吗?”宣正帝竟笑道,“傅远章今日之行径恰是看出,这十几年来他对吕夫人及其一双儿女的重视是真。”
钱皇后不由好奇:“陛下便不怕这是傅远章装出来的?”
“若是一年两年的,朕不会相信。傅远章十几年如一日宠爱迁就吕夫人,爱惜吕夫人所出的一双儿女。若这都能是装的,此人心机城府该是多可怕?”宣正帝说着,他不禁暗自摇了摇头,不会有那样的人的。
钱皇后见宣正帝眼底依旧隐忧的模样,便想起了晋安在宫室中与嫣嫣所说之事。
“陛下不担心傅远章有归齐之心,可是担心他同寒川联系过密?”她问道。
宣正帝道:“洛京已经有人在传了,道是寒川有意傅四姑娘。然傅四姑娘若是寻常女子,也不是不能如了寒川的意,可傅四姑娘身在军中,只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