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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舒城到邓县的一路,谢洵骑着谢静熹的白云骢日夜兼程,只是他不曾带上思央,只一人轻装简行,甚至未曾在过路官驿停歇。
在谢洵离开舒城的同时,谢静熹便着手清理了一批钉子,她亲手打破了这份面上的平和,微妙的平衡不再,整个舒城都感受到了一种十多年未曾感受过的紧张。
郡守苏家虽被谯環说成是祯明帝设在庐江的幌子,但谢静熹依旧不敢小看了蛰伏多年的毒蛇。而那位藏身在郡守府未识得真面目的北周僧人亦是叫人难办的存在。
然而不过须臾之间,障月连同他身边的刀客便没了踪迹。
青山绿水之间,热气渐渐蒸腾,谢洵牵着白云骢在河道边修整,此地离邓县已经不远了。
披风内的软甲,腰间的软剑,长靴内的匕首,还有握在手上的锻刀,他料想到,从他踏出舒城那一刻,这路上便不会太平。
障月便是在此刻缓缓走到谢洵对面,他身后的刀客与他寸步不离。
谢洵看着障月并不意外:“洛京一别,未曾想还能再见障月大师。怎么,大师是过够了伽蓝寺的舒坦日子,竟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找罪受?”
障月念了句佛号,盯着谢洵一瞬不瞬:“郡王爷今日能孤身一人走出舒城,亦叫贫僧不曾想到。”
“障月大师跟着本王从舒城一路至此,可是确定了本王确实是孤身一人?”谢洵略带着几分揶揄看着障月,点破了他的心思。
若非确定谢洵确实孤身一人,障月与那刀客又怎会大大方方现身。他看不见障月的神色变化,却细微地观察到他身躯微微一僵的瞬间。
谢洵勾了勾唇角:“看来,今日那些个江湖杀手,还有兀自豢养的死士未曾与大师一起来?”
他原先无法确定,那些不曾停歇刺杀他的江湖杀手和死士背后究竟是谁?直到障月出现在舒城,直到障月出手杀了秋娘,他便有了猜测。
谢洵亦是一瞬不瞬盯着障月仿若焊在面上的阿修罗面具,本能告诉他,若是揭开这面具,那张未曾在人前展露的脸会解答那些困惑着他的问题,比如,障月与陆珩的关系,又或是,障月对桓嫣的态度。
障月道:“郡王爷虽行事令人生厌,可毕竟是孤身一人,我若带了那些人便有些不磊落了。”
谢洵闻言忍不住哼笑了起来:“磊落?我竟不知你何时也讲起磊落一词来了。当日在洛京,陆寒川和靖远侯府联手拿我,想必障月大师在背后使了不少力吧!还有那接连的刺客,可都在兵刃上淬了毒。磊落一词实在与大师沾不上什么边。”
障月这般自信只带了一人出现在此,那刀客定然不简单。更遑论那障月本也是个探不得底的人。
然饶是如此,障月依旧没有在谢洵脸上看出惶恐之色,他依旧是那副令人生厌的模样。
障月沉默不曾开口,倒是他身后的刀客有些按捺不住,他死死盯着谢洵,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主子何必与他多言。”刀客紧紧握着刀柄,时刻准备着出刀要了谢洵的命。
谢洵只淡淡乜了一眼那刀客,转而含笑望着障月,只是那笑却是冷的。
障月缓缓开口:“当日在洛京,贫僧便告诫过郡王爷,莫要招惹傅五姑娘。只可惜郡王爷未曾将贫僧的忠告放在心上,由此惹恼了镇北王与靖远侯府,这便也怪不得贫僧了。”
谢洵闻言沉下脸,冰冷冷的眸子像是浸在寒冰之中。
他刚想说什么,便听障月冷声道:“郡王爷不必在这儿故作冷静、拖延时间了。你那长随带的人想是不会出现了。至少在你死前,他们不会出现。”
谢洵顿了顿,他孤身一人是为引出障月,是为揭开障月的真面目。但他还不至于全然将自己至于险境。
在他出城后不久,障月便带着那刀客远远坠在他身后,而为了不叫障月起疑,思央则带人远远跟在障月后边。
谢洵兀自笑了起来,他看着障月:“大师不妨猜一猜,除了思央,我还有没有后招?”
面具之下,障月抿了抿唇,不发一言,只是淡淡朝着刀客挥了挥手,那刀客便冲着谢洵攻去。
谢洵凝眉抽刀挡下一击。应付着那刀客,能叫障月如此看重之人,也确实不好对付。而那刀客也有意无意地在将人往障月身边逼。
谢洵看着障月拿惯了佛珠的手上握着一把锻刀,手上的招式凌厉,刀锋之上皆是杀意,不得已他左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