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闻言一愣,自当日谢洵从北周回来,他与桓家的联系便愈发紧密了。
障月道:“当日谢元石能从周国逃回来, 有的可不只是运气。”他话中带着星星点点冷意。
苏瑞迟疑开口:“江夏郡王……他对庐江的情况不熟。况且,他与桓家到底只是外亲,总不好插手庐江之事。”
障月看着他不禁嗤笑, 他定定看着苏瑞:“苏公子怕是不知道, 谢元石乃是桓潮生与崇安公主的亲子。”
于苏瑞而言, 这便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如此隐秘之事,障月便毫无保留告诉了他。
他怀疑道:“这如何可能?郡王的身份是上了玉牒的……”
“苏公子大可不信贫僧之言。”障月淡然地打断了苏瑞的话, “但谢元石执掌巨贾温家, 早就摸透了庐江的情况。齐国皇帝陛下对苏家的期许, 便是此战中苏家能在舒城牵制住崇安公主和谢元石。”
苏瑞紧抿着唇, 一时忘了他初时的来意。障月身上有枢密院的信物,对于他的话, 苏瑞不得不信。
他拧眉看着障月,只听他又说道:“至于邓县中的桓家军如何,我想苏郡守应当早有安排了。”
苏瑞怔愣片刻,他父亲确实只是将舒城之事交由他处置,至于邓县之事,他父亲并未与他多言。只每隔一段时日有邓县的消息传来,经由他手转送至寿城关。
他望着障月问:“既是如此,大师又何故来舒城?”
障月道:“贫僧来舒城自然是有贫僧不得不来的理由。”
苏瑞忍不住问:“陛下要大师来舒城究竟意欲何为?”
障月轻叹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又似是有些隐隐的激动:“是为杀人。”
苏瑞没有想到会从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口中,听到这般理直气壮的“杀人”二字,他下意识看向障月身后的刀客,凛凛的杀意直逼他错开目光。
他道:“可如今崇安公主已经知晓了大师在城中,不论大师想杀谁,只怕现在都不容易。”
障月依旧没有说什么,只将一杯煮好的清茶放到了他面前:“崇安公主知晓了又如何?贫僧既已应下,定不会叫此事落空。”
苏瑞心底愈发疑惑:“陛下要大师杀的究竟是何人?”
障月捻着手上的念珠:“谢元石。”
他饶有兴致看着苏瑞震惊的反应,好似这令人震惊的话语并非出自他口。
看着苏瑞起身离开的背影,障月抿了口茶,状似不经意间问道:“苏公子与教坊中的秋娘姑娘有些往来?”
苏瑞闻言停下了脚步,他未转身亦未开口,他此刻已经没了与障月来回试探的心思。
“苏公子最好还是断一断与秋娘姑娘的关系。”障月幽幽劝告,“那女子非是善茬,可别因她,叫崇安公主把整个苏家连根拔起。”
苏瑞沉默了片刻:“大师这是何意?”不论是苏郡守还是苏瑞,都只知秋娘是枢密院送至舒城的暗桩。
障月看了看一旁的刻漏:“那秋娘姑娘背靠可不是枢密院。”
他修长的手上端着茶盏,细细看着茶水中泛起的层层涟漪。他此来舒城一为杀谢洵,二则为除了化名秋娘的更漏。
障月极少对这样不显眼的角色挂心,但知晓秋娘便是曾经跟在桓嫣身边、一步步将她推向绝境的更漏时,他便不会任由她在舒城威胁桓嫣。
苏瑞走后,障月身旁的刀客有些不解地问道:“那秋娘毕背后毕竟是靖远侯府,主子此刻动了她,会不会有些不妥?”
障月眸色幽深:“你以为,傅邕之会为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与我们翻脸?”
傅佼想来都是利益为上,当日傅佼同意傅侃将更漏安排在舒城做探子,本就是想着物尽其用。傅侃则想着利用着更漏对桓嫣的恨来杀桓嫣。
只可惜更漏化身秋娘在舒城时日不长,打探到的消息也都是浅显皮毛,而杀桓嫣一事她亦不曾找到机会。
刀客抿了抿唇:“只是,秋娘的存在,可帮我们牵制崇安公主的目光。我们动秋娘,会不会有些多此一举了?”
障月没有回答,刀客见状也知是自己多言了。他只见障月起身,缓步走回房中。
他见障月顿在门前,便听见他道:“杀谢洵,是为寒川。杀秋娘,亦是为寒川。”
刀客闻言神色一凛:“属下明白了。”
障月独坐在屋内,他燃着檀香,诵着佛经,手指拨动着一颗颗念珠。
他于三年前魂兮归来,他见过将军自刎、见过美人坠亡。他见识过叵测的人心,险恶令人作呕,他曾以为他们之间的情谊不过如此,那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刻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