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余光落在嫣嫣身上,他曾是像打算如谢静熹所言那般护着嫣嫣,可是从那日内城庄上嫣嫣选择留下独自面对傅远章与陆珩时,他便知晓她并不是渴望着被人护在身后的小姑娘,她亦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看重之人。
如若真像他原本所想那般保护嫣嫣,何尝又不是借着“为她好”而伤害她呢?
他沉默了许久,他确实还不曾想好该如何安置嫣嫣。
谢洵看着谢静熹眸中带着几分恼意:“那常军师是何意?”
“让嫣嫣留在桓家军中历练,将来她想成为桓家军中的女将也好,回到江夏替你掌兵监军也罢。”谢静熹勾了勾唇角出言,她施施然看向嫣嫣,眸中闪烁着几分确信的光芒,“我想嫣嫣亦是愿意的。”
南齐各郡皆有驻军,江夏郡中亦然,只是郡中驻军不过几千,而谢洵所善之事亦不在掌兵,故而江夏郡的驻军乃是谢朔留下的老将在执掌。
嫣嫣闻言心中亦是微微一动,她自然愿意,她自十岁那年便想入军中。谢洵也知晓嫣嫣是愿意的。
桓潮生此时开口道:“我早先已去信沛郡,请了谷阳桓氏的族老前来。届时,你若是不愿认祖归宗,那便将嫣嫣记入桓氏族谱。”他的意思便是,往后嫣嫣便是桓家的大姑娘了。
嫣嫣不曾反应过来,在桓家军中历练,为何有记在桓氏族谱之中?她下意识看向谢洵。谢洵闻言轻嗤一声,一言不发便拉着嫣嫣离开了此地。
谢静熹看着二人离去之背影,不觉轻笑起来,桓潮生有些不明所以:“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桓潮生惊讶于谢洵竟然听到这话竟然不曾像前两次那般抗拒反驳。
谢静熹轻声道:“周国走这一遭,石奴倒是学会照顾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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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驻军所在的营帐中,谢洵沉静下来,他看着嫣嫣许久,嫣嫣不安地望着她,无措的模样令谢洵轻轻叹息着。
他轻声问道:“嫣嫣,你想做桓家整军经武的大姑娘,还是江夏郡王府无忧无虑的小郡主?”
嫣嫣怔怔看着谢洵,心中慌乱不已:“兄长是不要我了吗?”整个南齐,她所能信任的只要谢洵,而能让她安心的亦只有谢洵。
谢洵愣怔片刻,有些诧异地摇了摇头:“嫣嫣,你怎会这么想?”
“那兄长为何要这么问我?”嫣嫣娥眉颦颦,“兄长若在桓家,我便在桓家,兄长若在江夏,我便在江夏。我虽想入军中历练,但并不一定要在桓家军中,便是在江夏的驻军中亦可。”
谢洵闻言不禁渊默无声地看着嫣嫣,他轻叹道:“嫣嫣,你若与我回到江夏,你可知你虽能与我姓谢,可我却无法将你记入谢氏玉牒,哪怕在江夏你是一人之下的小郡主,可在世家大族眼中,你依旧只是身份来历不明的孤女。可若依照那人所言,记入桓氏家谱,你便是正正经经地桓家大姑娘,在这大齐便无人能看轻你半分。”
“可我不在意那些。”嫣嫣抢白道。
谢洵道:“可我却不希望听到那些长舌之人说你是非。”嫣嫣不在意,他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在意。
只要想到日后在那些躲不开的交际宴席中,那些拿着血统论高下之人在那堂而皇之说着嫣嫣的闲话,他心中便多了几分不虞。
嫣嫣望着谢洵,只听他又道:“你不曾忘记过你想要去军中历练,可江夏驻军也不过两三千,往日多是剿匪与城防寻常,这么多年来都不曾真正打过一仗,便是老将也都安逸惯了,你如何能指望从中学到些什么?”
“你若当真有心入军中有一番成就,便该留在桓家军中。我虽不喜欢那人,可不论是他还是军师,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你跟在他们身边所学到的可比你看兵书所学到的要多得多。”
嫣嫣紧抿着唇直直看着谢洵:“说了这么多,兄长便是在告诉我,我应该答应桓大将军,成为桓家的大姑娘。如常军师所言那般,留在桓家军中。明明你说要做我兄长,可现下却要将我留在这里。往后,我们也算不得正正经经的兄妹了。”
她其实不该像个孩子一样惶惶不安,可是在谢洵面前,她好像便就是个孩子。
谢洵急道:“如何不算了?哪怕你往后是桓家的大姑娘,哪怕我不认那人为父,可你我依旧是兄妹,嫡亲的表兄妹。我依旧是你的兄长。”
嫣嫣低垂着脑袋:“可若是这般,兄长与我便要分开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