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清楚,若无意外自己终将登上皇帝宝座。
而知人善任是帝王之术。
他想一改朝中现状,同等对待文武大臣,纠正军中不当政策,但只有将兵权下放,他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
否则朝中很可能会从重文轻武,而变成重武轻文。
这些都是赵恂不曾示人的想法,火苗涌动,一位少年太子的满志踌躇映照在眼中。
赵恒看着自己的大哥,不过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十九岁的面庞还有残存的稚嫩痕迹,但却能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他听。
赵恒不是个愣头青,这些道理就算大哥不给他讲,过个几年他自己也能琢磨出来。
饶了这么一大圈,赵恒的问题又回到一开始:“大哥,难道就真不让秧秧去上学了吗,她要在宫里三年,总不能真就这么整日拘着她吧。”
赵恂低头:“嬢嬢不愿,只有官家亲自开口才行了。”
可这种小事,怎么能惊扰官家,赵恒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喝了两盏茶,赵恒离开东宫,临走的时候还和裴幼宜打了声招呼。
但他走后,赵恂到是思量了很久。
裴幼宜该不该去宗学,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
那日在皇后宫中,他还是有私心的,所以才顺着皇后的话说,没同意裴幼宜去宗学的事情。
但是归根结底,她正在求学的年纪,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只将她拘在这东宫中,也实在是不妥。
赵恂还没能正视自己对裴幼宜的好感,平心而论他知道裴幼宜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那日皇后提到的人中宣德候家的嫡长女姚云英最是合适。
宣德候家世代清流,姚云英有两个大哥,一个是上次科举的一甲进士第五,时任大理评事签书节度州判官,另一个正在家中备考今年春天的省试。
姚云英本人也是饱读诗书,去年春天,曾在金明池旁踏青时,见微风和煦精致美好,而写下一首汴京中人人传颂的诗词。
这样温婉柔顺的女子才能做好一国之母。
赵恂心中知道姚云英才是合适自己的人,但是每当裴幼宜在院子中玩闹时,他又会被那轻快的笑声吸引。
赵恂叹了口气,既知道没有缘分,自己又何必这样拘束着她呢。
初十裴幼宜收假那天,她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走进书房,面如死灰,脸上的表情比去宗祠里上香还难过。
到是赵恂难得换了一身鲜亮衣裳。
他平日里只穿湖蓝,深绿这样老气横秋的颜色,今日到是穿了一身艾绿色的长衫,配上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到让裴幼宜多看了两眼。
眼神一投过去,裴幼宜就注意到这屋子里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屏风怎么不见了?她有些疑惑,眼神就在原来屏风的位置停留了一阵子。
赵恂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伸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坐下读书。”
“哦。”裴幼宜嘟着嘴,不情愿的坐下了。
她还挺喜欢屏风挡在中间的时候。
那时候太子看不见她,她还能随便打瞌睡,混混时间。现在屏风没了,她还得装模作样的翻书,想想都累。
她坐在椅子上,见自己的小桌子果真重新上好了漆,桌面光可鉴人,自己头上的金簪子都映出来了。
要是能围着桌子再能掐上一圈金丝,然后桌面再嵌些螺钿就更好了。
她撇撇嘴,稍显遗憾,随后就假模假样翻开那本已经磨起毛边的《女论语》。
忽然想起太子上次问自己看什么书的时候自己回答的就是《女论语》,怕太子起疑,裴幼宜还稍微把书往一旁拽了拽。
她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赵恂,但赵恂也不想过多为难她。
想起读书的事情,赵恂开口:“前几日皇后娘娘说起你上学一事,我的意思是让你在宫中自学,不必去宗学,你意下如何?”
裴幼宜闻言有些诧异,自己是想去的呀。
于是小心抬头,眼神娇怯怯,低声道:“殿下,我想去宗学。”
赵恂提笔一愣,不知她为何又想去了,难不成是为了赵恒……
他在砚台上沾了些墨,作势要写字,最后没落下笔,反而又将笔搁在笔架上。
“宗学拘束,你可有准备?那不是个可以让你整日玩闹的地方。”
裴幼宜点点头,先去了再说,宗学再拘束,也比这东宫自由。
再说还有沈瑛,再不济还有赵宝珠和邵雪晴,平日里斗斗嘴也好打发时间。
见她意志坚定,赵恂眉头微簇:“宗学男女分开,我是与你说过的。”
“啊?”赵恂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让裴幼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自己上不上学有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