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对面的鉴湖亭,是观战的最佳位置。
亭中案几呈八字排开,此刻几面上已经摆出瓜果和凉菜。
众人走过汉白玉铺砌的桥面,相继于亭中落座。
宴席上首坐着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身穿深棕色锦袍,面上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但目光炯炯,精神饱满。
“多年不见,裴老爷子风采依旧啊。”坐在下首的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笑着开口,言语中多少带着些恭维谄媚之意。
中年男人正是影月谷谷主谢灿,身形微胖,面色红润,蓄着山羊胡,十分富态,乍一看并不像习武之人,倒像是位养尊处优的员外。
裴沣笑眯眯地抚了抚胡须,“谢谷主说笑了,我这个年纪,不服老是不行了,等将来裴家交到儿孙的手上以后,还要仰仗您多多照拂。”
“不敢,不敢。”谢灿连忙端起酒盏向裴沣敬道。
一名紫色道袍的男子坐在对面,听到二人对话,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他甩了甩手中的银灰色拂尘,端起一杯茶,向同侧的沈玠举起杯盏。
“在下柳酌真,在此谢过沈门主对门下弟子钱小沅的仗义施救,修道之人不便饮酒,便以茶代酒,敬沈门主一杯,日后隐雪门若有需要,青霞观定会不遗余力相助于贵派。”
紫衣男子说完,随即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原来钱小沅的师父——青霞观尘虚道长本名叫做柳酌真。
迟晚卿从旁为沈玠斟酒,同时默默打量对方。
她的印象里,道长都是蓄着白须、上了年纪、仙风道骨的老苍,没想到这位尘虚道长居然如此年轻,如此……貌美。
没错,柳酌真长相十分俊美,皮肤白皙,薄唇红润,如抿了口脂,紫色道袍穿在身上,更衬得他容貌艳丽,让人看不出年龄几何。
迟晚卿出神地想着,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在倒酒,直到酒漫出来才回神。
沈玠斜了她一眼,端起酒盏回敬柳酌真,为表尊重,亦将杯中酒悉数饮下,客气道:“道长言重了。”
众人正寒暄间,又有两名男子赶到。
为首的穿着一身石青色竹纹锦衣,腰间束同色宽边腰带,容貌隽秀,身姿挺拔。
迟晚卿不认识,扫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跟在其后的却是一张熟面孔。
裴焕。
迟晚卿目光又回到前面那人身上,看来此人便是裴煊,裴焕同父异母的兄长。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
“煊儿来晚了,还请祖父和诸位掌门恕罪。”裴煊撩开衣摆,单膝跪地,抱拳向众人赔罪道。
裴焕见状忙如法炮制,“请祖父和诸位掌门恕罪。”
裴沣摆摆手,“赶紧入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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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晚往往来得更早。
随着暮色的降临,各色佳肴美酒流水般送上桌席,晚宴正式开始。
裴沣如今年事已高,酒过三巡后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离去。
随后舞姬和乐师相继入场,舞姬们上身穿着色彩鲜艳的薄纱衣,短小的布料只够覆盖住关键部位,下身的纱裙堪堪挂在胯骨处,其间腰肢柔弱无骨,妙曼绰约,露在空气中雪白肌肤更是比烛火还要明亮刺目。
裴焕半倚半靠在美艳侍女红翘的怀里,一边张嘴接下红翘喂来的葡萄,一边眯着眼打量斜前方的迟晚卿,眼神布满阴郁。
迟晚卿发觉身后投来的目光,扭头发现是裴焕,挑了挑眉,回给他一个轻蔑的笑,而后便低下头专心给沈玠布菜,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裴焕咬紧后槽牙,攥着酒盏的指节隐隐发白。
他仰头一口闷掉了手里的酒,随后从红翘怀中坐起身,对红翘使了个眼色。
红翘会意,叫上另外三人,拿起酒壶,扭动着腰肢,款步朝沈玠走去。
迟晚卿正专心欣赏场中的绿腰舞,忽然被人用屁股一顶,一个没坐稳,整个人朝前扑了出去,眼看便要摔个嘴啃泥。
旁边的柳酌真见状忙用拂尘托了她一把,才让她不至于在众人面前丢脸。
迟晚卿拍拍胸口,向柳酌真道谢,柳酌真笑笑表示无碍,迟晚卿这才扭头看向方才挤她的人。
却冷不防瞧见一群莺莺燕燕。
只见沈玠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四个美艳侍女,左侧两人,右侧两人,将沈玠围在案几和座位中间,争相给他敬酒。
为首的红翘几乎半个身子都扑倒在沈玠身上,高举着酒盏,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吐气如兰道:“沈门主,喝酒。”
沈玠垂眼看向面前的酒盏。
微晃的酒水中映出一张冷峻疏离的面孔,唇角微微上扬,看似在笑,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红翘看着男人精致的侧脸,眼角轻颤,心中忽然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