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满立刻更改智能车的目的地,驶向李诗的家。
【范子默:我现在从孙山这里过去。】
【唐源:我已经在路上了。】
祝满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20分钟前……
祝满调出智能手表的通话记录,记录显示,20分钟前他正在给唐源和范子默拨打组群通话,但他们俩还没有接通——这说明,走漏消息的不可能是他们俩。
而但是和祝满保持着通讯的,只有……
他突然想起贺风回在出发前点了点自己的智能手表,对自己说“我一直都在”。
强劲的割裂感席卷大脑,一边是对他关心备至的贺风回,另一边是黑暗之处他或许还没有看见过的贺风回。
两个贺风回,他无论如何也拼不到一起。
就像最开始那个贺风回在立法署提交迫害人类法案的视频一样,还有叶莺案中贺风回走进暗巷雇凶杀人的视频,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些是假的,但他“认为”这不是真的。
尽管总是会出现类似于现在的这样一些时刻,让他认为自己的“认为”出了差错。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贺风回,没有来日方长了。
这时,监听器里传来贺风回冷静的声音:“我现在朝李诗家去。”
智能手表和监听器一直和贺风回保持相连状态,贺风回自然是知道一切新动向的。
祝满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焦急。
割裂感又倏地增加,大脑中的神经递质开始兴风作浪。
他狠狠地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不用,你查一下她怎么得到的消息。”
“祝满,吃药。”贺风回却说。
祝满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智能车就是贺风回的,贺风回想要通过智能的监控探查他的状态,轻而易举。
他吃贺风回的,用贺风回的,他把自己的所有信任都交付给贺风回,现在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否已经羊入虎口了太久。
祝满拿起药片塞进嘴里,深呼吸,努力将大脑中的乱象整理干净。
监听器里,AI的声音又冷又快:“我一边往李诗家去,一边查——”
“不用。”祝满冷静地打断他,“这是我们联盟内部的事,你不要插手。”
祝满听见皮鞋的“哒哒”声停了。
贺风回顿了一下,最终说:“好,有需要随时叫我。”
“嗯,我到了,不说了——”
“祝满——”
祝满打开车门的手顿住。
“A市胭脂路的疗愈宠物店刚刚给我发了信息,提醒我下周六是小刺猬的生日,你——”贺风回的声音很急,有些失稳,说到一半就顿住。
尽管他话没说完,祝满的心就已经悬起来了,像被几根线拉扯着,莫名酸胀。
他几乎已经料到贺风回会说什么。
“那天,你会在的,对吗?”
可是当贺风回真的问出口的时候,祝满的心还是钝痛了一瞬。
贺风回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这是少有的,在他强大的AI面前,祝满听到恐惧和不确定。
祝满闭上眼,“我会。”
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承诺悬浮又飘忽,就像兰花瓣没有了风的依凭,于是只能飘零。
祝满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的手放在了耳后的监听器上,本该一个用力将它扯下来的,可是手指就像不听话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劲。
理性告诉他,贺风回并非完全可信;感性告诉他,贺风回在全心全意爱你,不会骗你。
当理性和感性短兵相接,应该作何选择?
祝满突然想到那个不敢开枪的唐源,唐源颤抖着说,他的手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其实他一直没有证据证明唐源是好人,但他的情感将他和唐源的友谊带来到了今天。
感情,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
友情是,爱情亦然。
他睁开眼,眼里的缱绻和犹疑不再,只剩锐利。
他把监听器更深地摁进皮肤,将枪别回腰间,拉开车门,一脚踹开了李诗的家门。
这幢别墅一片漆黑,遮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惨淡的月光和凄厉的蝉鸣被锁在屋外,黑暗中的寂静最为骇人。
祝满将枪举在胸前,贴着墙根走,浅褐色的瞳仁警觉地左右而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咔——”
是折叠刀被甩开的声音。
祝满警觉地回头,瞳孔倏地放大——
范子默被劫持了,被李诗家的女AI死死肋着脖子,一把尖锐的折叠刀架在范子默颈间,好似已经割进了皮肤里,渗出了血。
祝满攥紧了枪,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
“别过来,你想让他死吗?”女AI的声音冷若冰霜,和上次祝满在床底听到的、在李诗怀里发出的柔弱声音,简直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