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五官依稀可以瞧出年轻时的美貌外, 其他和八年前毫无半点关系。
林岁安的视线有些虚浮, 似乎绕过了这个卓宁,在看曾几何时某个鲜活热烈的存在。
她的妈妈, 是这样的吗?
林岁安一时有些恍惚,甚至生出是不是自己找错人了的念头。
她下意识不愿意去接受。
那个一直被宠着的卓宁, 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那意味着,分别的这八年, 她过得非常不好。
沉淀了八年了怨怼,对卓宁抛弃她的怨怼, 这一刻,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没了发作的底气。
林岁安微垂下眼,掩盖眼里的热意,她深吸口气,缓和好情绪,主动打破沉默:“你几点下班?”
卓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九点。”
闻言,林岁安看了眼腕间的电子表,还有不到十分钟。
“我正好没事,送你回去吧。”
她没再看她,径直抱着纸箱往外走。
卓宁盯着林岁安的背影,眼眸很亮,她唇角微动,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
今夜的海港冷到刺骨,林岁安抱着虽然不重但体积庞大的纸箱,面无表情地站在地下入口的附近。
街灯昏黄,给苍凉的冬夜增添了几丝温暖。
她盯着前方不知名的某处,许是被冷风吹到了眼睛,她长睫一颤,低下头闭上了眼。
静默片刻,有抑制不住的酸涩从胸腔深处往上翻涌,她终是没忍住,抬起纸箱挡住脸,抿唇啜泣起来。
心口发胀不已,犹如被人填满了棉花,堵得她想要释放。
林岁安设想过许多和卓宁再次见面的场景。
不管画面如何变化,卓宁始终是那个爱穿红色连衣裙的艳色玫瑰。
怎么也不会是刚才那个样子。
这让她好难过。
周围人来人往,林岁安一身单薄地站在那,肩膀颤抖,发出压抑的呜咽,时不时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林岁安第一次觉得十分钟如此漫长,等卓宁换好衣服从超市出来走向她时,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走吧,车在对面。”
林岁安表情平淡,声音也没有起伏,但明显红肿的双眼减弱了她冷漠的气质。
卓宁低低哎了声,不敢看她,拘谨地跟在林岁安身后。
林岁安打开后备箱,将纸箱随意塞进去,等她绕到前面时,发现卓宁并未上车,还站在车子旁边,小心翼翼地看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特斯拉是隐藏把手,卓宁不会开门。
林岁安上前给她打开后座的车门,示意她进去。
卓宁边说谢谢边上车,行动迟缓又吃力,但她掩藏的很好,没让林岁安发现端倪。
瞧见卓宁这幅讨好卑微的样子,林岁安心口一窒,她收回视线,默默坐进驾驶位。
逼仄的空间内,尴尬无限放大。
时隔多年未见,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二人,此时却连像样的话题都找不到。
卓宁没有脸面去关心女儿的近况。
林岁安也没有勇气去询问妈妈的过往。
两人别扭又拧巴的沉默着。
车子启动,林岁安低声问道:“地址。”
“啊……哦哦,阳光大道52号。”
听到这个地址,林岁安眉头微蹙。
阳光大道在老城区,离东城很远,每天坐地铁上班都要花费一个多小时。
卓宁顿了顿,轻声问:“是不是太远了,要不我坐地铁回去吧,很快的……”
“都上车了,我还能赶你下去啊。”
话音落地,林岁安略微懊恼地闭了闭眼。
卓宁眼眸一暗,整个人压得很低,缩在座椅里,点点头:“对不起啊,我……”
“行了,别说话了。”
“……”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林岁安用力抿了抿唇,透过后视镜看向女人,只见那张灰败枯槁的脸上满是自责的惶恐。
鼻尖再次泛酸,她有些生气地别开眼,注视着前方,逼自己专心开车。
一路无话,就这么安静地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路,林岁安看着周围越来越偏的街景,眉头也越来越皱。
这片简直可以用破败来形容,街灯也没有几个,都是低矮老旧的平房,时不时还有狗吠传来。
她看向导航,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继续开了五百米左右,导航终于播报出“您已抵达目的地”的指示。
林岁安瞧着旁边深不见底的黑巷,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有些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