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结婚那年,你姑父买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戴,你哥欠债那会我也没当出去,想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留给你当嫁妆。”林艳小心拿出金手镯,眼神满是感慨,她笑了下,拉住林岁安的手细细摩挲,语气心疼,“你这孩子命苦,爸爸没了,妈妈也不在身边,结婚是人生大事,也没个亲人帮你,姑姑就这点值钱的东西了,给你当嫁妆,好歹是个心意,别叫人家看不起。”
说到这,二人皆哽咽不已。
林艳将镯子塞给她,林岁安却不停摇头,不敢去接这个有如千斤重的手镯。
“岁安!”林艳红着眼,强硬又颤抖地叫她,“孩子听话,把镯子收下!”
“乖孩子,记住了,不管姑姑在不在,你永远有娘家,姑姑会在天上看着你。”
……
闻言,林岁安再也控制不住,她抱住林艳嶙峋干瘦的身体,指尖发颤,心脏犹如被上千只小虫啃啮,哭到嗓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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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陪林艳度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光,林岁安决定在冬港镇住下,她本想让明昼先回梧城,自己等办完林艳的丧事再去找他。
可不管怎么劝,明昼都偏要留下陪她。
晚上,他们临时找了间旅馆落脚,明昼检查完门锁,一回头却撞进林岁安空洞又黯然的视线。
心口忽地一窒。
他想起多年前撞见林岁安在海边落泪的夜晚,那时的女生也如这般破碎。
明昼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指腹按揉眼角和眉心,安抚意味浓重。
“你应该回家的。”林岁安看着他,神情萎靡。
开心过年,而不是留在这里陪她面对死亡。
“你不用管我,去做你该做的事。”明昼嗓音有些哑,盯着她的目光柔且坚定,“我的肩膀和拥抱随时等着你。”
林岁安没什么精神地牵了牵唇,眼圈的红肿很明显。
她身子前倾,黏糊地抱住明昼的腰,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声音扑在胸口,听着有些闷:“谢谢你,我的大白菜。”
听到这个称呼,明昼低眉轻笑,他抬手搂住她的脑袋,给予林岁安一个极为温暖踏实的怀抱,沉声叹息:“这样抱着你,会觉得好一点吗?”
林岁安抱着他的力道渐渐收紧,鼻息染上涩意:“嗯。”
静静抱了一会,怀里的女生忽然弱弱叫他:“阿昼。”
明昼:“嗯?”
林岁安喉头哑涩,顿了两秒才接着说:“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吧。”
她本不信永远,可还是固执地问出了这句话。
仿佛在给自己一个空头的安慰。
她留不住那些注定要消散的,只能牢牢抓紧眼前触手可及的。
她希望,她的阿昼,可以一直陪着她。
那么她也会,一直陪着他。
“……”
话音落地,明昼的眼神兀地一暗,手臂收紧,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挤压磋磨,疼得他呼吸发颤。
从十八岁遇到她,他此生便没了其他的愿望。
只有永远陪伴她这一条。
明昼喉结滞涩滚动,安静了好一会才深吸口气:“我会永远陪着你。”
“放心,我从小身体就很皮实,我不会生病,也不会突然死掉,到老了我一定比你晚死。”
林岁安瘪了瘪嘴,抬头看他,有点委屈:“为什么。”
明昼耷拉着眼,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轻声说:“这样你就不用为我哭了。”
“……”
林岁安面色一怔,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视许久,她只能红着眼笑出一句:“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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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林艳还能撑到过完年,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医院便下了病危通知书。
林艳拒绝了急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将林岁安叫到了面前。
林岁安心如刀绞,盯着眼前被病魔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
“安安,有,有件事,一直,忘,忘了告诉你……”林艳已经精疲力尽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道。
林岁安忙凑到她嘴边,哽咽不止:“您说,我听着。”
“其实,当年,是,是你,你妈她,叫我把你带,带到,白安的。”
“……”
林岁安心跳猛地一顿,呼吸都忘了。
林艳还在继续说:“她是,是爱,爱你的。”
“你妈,现在,就在海港,过得,过得并不好。”
“孩子,别怪她,她也不容,不容易……”
……
留下这些话之后,心电图拉成了直线,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