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阆抽出皮鞭站在他面前,仿佛童话里的巨人怪兽,鞭打落下前的每一瞬,都会令他下意识颤抖。
明昼认命地闭上眼,雨水顺着眼角滑落,他苦涩地扯了扯唇,脑海中浮现出林岁安的脸。
恬静,又倔强的脸。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继续幸运地挺过去。
上一次面对死亡,他心底空荡荡,
死对那时的他来说,是唯一宣泄痛苦的方式。
可这一次,他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
因为他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有个人,他想要一辈子陪着她。
一辈子,
而不是短暂的十七岁。
世界在“咚”地一声闷响后归于平静。
林岁安躺在救护车上,昏迷间做了一个梦。
她似乎看到了明昼。
梦里她站在一间脏乱的房子里,满地的酒瓶和垃圾,一个灰扑扑的小男孩瑟缩在墙角、
他抱紧胳膊,小声唱歌哄着自己。
林岁安眼睫一颤,心疼的想要上前碰碰他。
可下一秒,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从屋内出来,他径直越过林岁安,边走边抽出腰间的皮带。
直到站定在男孩面前。
“吵死了。”
他沉静到可怕的语调在空间里回荡,林岁安看见男孩抬起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瞪着男人,绝望又倔强。
皮鞭毫无预兆地落下,林岁安惊叫出声,用力将男孩抱在怀里。
疼痛没有袭来,林岁安睁开眼,场景转换。
她瘫坐在浴室的瓷砖地上,眼前是满池的血水。
清瘦苍白的少年趴在池边,刀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林岁安脸色苍白,颤抖着将他从水里拉出来,小心捧起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心疼的眼泪不住滑落。
她不断呼唤着明昼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
可怀中人的呼吸却越来越孱弱,温度随着那些从伤口挤出来的血一起,慢慢消散,冰冷。
“不要,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林岁安求他,用最卑微最无力的话语祈求生命不要逝去。
她坠入了一场名为拯救的梦魇。
可最后的最后,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不管是宋袁还是明昼,他们都弃她而去。
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尾滑落,无人知晓。
救护车赶到医院,移动到急救室的路上,林岁安被戴上氧气面罩,源源不断的氧气挤进肺部,她有片刻清醒。
“主任,马上还有一位患者也要到了。”
混乱间,她恍惚听到头顶响起的对话。
“什么情况?”
“说是脑部遭受重创,失血过多,现在昏迷不醒。”
“好,查验血型,让血库提前准备……”
……
林岁安呼吸沉重,她迷离地望着头顶刺眼的灯光。
现在已经超过八点了。
那个傻小子肯定还在巷口等她。
说好了准时到,结果自己还是爽约了呢。
明昼一定很担心她吧……
意识逐渐涣散,林岁安阖上眼,昏迷前她又想起方才的那个梦。
梦的最后少年还是死在了她的怀里。
是不是她的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自己救不了任何人。
包括她自己。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虽然宋袁帮她挡下了大部分撞击,但林岁安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她中度脑震荡,左臂骨折,额角磕破流了好多血,缝了七针。
本以为等在她床边的会是卓宁,没想到却是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姑姑?”林岁安缓慢地眨了眨眼,嗓音嘶哑,迟疑叫道。
林艳应了声,连忙扶她坐起来,倒水喂她。
昏睡期间滴水未进,林岁安将整整一杯都喝光了,着急还呛了口。
林艳轻轻拍打她的背,叹声说:“醒了就好,姑姑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林艳是林培的亲姐,林家父母早亡,是林艳把林培拉扯大的,所以姐弟俩关系很好。
林艳高中毕业便去了外地打工,二十岁那年嫁给了在白安做小生意的姑父,也就这么定居在了白安。
林培还在的时候他总会带着林岁安去白安找林艳玩。
林培去世后,林艳虽然不喜欢卓宁,但她心疼侄女,每年都会找机会到滨宁看望。
林岁安神思还没彻底清醒,她问道:“我妈人呢?”
林艳倒水的动作一顿,轻咳了声:“你妈她……她……”
林艳支支吾吾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