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两人一直以来的日子。
“说话啊卓宁。”林岁安闭了闭眼,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疲惫,“我求求你,别总为了一个男人把日子过成这样好不好?”
“我求求你,求你……别再过这种日子了好吗……”她难以控制地红了眼眶,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和她的妈妈说话。
“滚!”
女人嘶哑着怒吼,随手把一个空酒瓶砸过去。
林岁安躲闪不及,正中额角。
“……”
钝痛从那里蔓延,林岁安迟钝地眨了眨眼,恍惚地抬手碰了碰被砸到的地方,丝丝血迹落到指腹上,她怔然地盯着手指,视线被泪雾打湿,林岁安死死咬着唇,忘了反应。
“你滚,都是因为你,我才活成这样的,你滚!”卓宁喝得神志不清,反倒将一些压抑了多年的“真心话”说出口,“要不是因为突然怀上你这个拖油瓶,我也不会和你爸那个窝囊废结婚,我会继续上学,考上大学,我爸我妈也不会那么早死,我的人生会更好!”
“你他妈以为我想过这种日子嘛!谁他妈不想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当个人啊!”
“你问我为什么要生下你,我他妈也很后悔!我当时在医院就应该把你给打了!一了百了!你也不用跟我过这种狗屁日子,我也不用活成一个笑话!”
……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岁安愣在原地,脸色煞白,全身的血液在听到这些话时瞬间凝固,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反复磋磨着她的心脏,生生剜出了血。
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决堤了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林岁安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崩溃,是自己活了十七年的人生信仰崩塌了的绝望。
她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卓宁眼里就是个累赘,是个不被祝福、被母亲憎恶嫌弃的存在。
是在开始就应该被打掉的拖油瓶。
是让母亲人生变得如此糟糕的罪魁祸首。
林岁安跌坐在地,周遭的氧气都稀薄了,挤压着她的肺部,她急促抽吸着,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动静越来越骇人,仿佛要把身体里的器官都咳出来还给她一样。
卓宁依旧在不停叫骂抱怨,疯狂又可悲。
过了一会,林岁安没了力气,她小声抽噎着,双手发抖,逼着自己站起来。
腿软到根本无法支撑站稳,她死死扣住门框,盯着消停下来的女人。
林岁安绝望地闭上眼,嗓音沙哑满含哭腔道:“卓宁,你是我见过最可恶的妈妈……”
撂下这句话,林岁安踉跄着跑出家,徒留被酒精吞噬的女人继续逃避现实。
林岁安捂住嘴巴蹲在楼梯口,心口源源不断的酸涩促使她根本无法克制眼泪,几缕呜咽从指缝漏出。
就像终于有了突破口一样,她不再阻止自己倾泻悲伤。
破败昏暗的楼道里,回荡着女生压抑又痛苦的抽泣。
这段时间看似被明昼治愈的心轻易就被卓宁撕碎了面具。
卓宁太知道该怎么让她陷入地狱了。
几句酒后的醉话,足以把林岁安短短十七年的人生衬托成一个笑话。
林培和外婆都在骗她,她根本不是在爱里出生的孩子。
卓宁恨她,所以不管她如何懂事,都不会等到她学会爱她的那一天。
小孩从出生开始就被不停灌输要爱妈妈。
可妈妈有选择,要不要爱小孩。
-
林岁安渐渐止住了哭泣,她茫然地盯着虚空,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她打开一看,是宋思衍。
眸光微动,她抹了把脸上半干的眼泪,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喂?”
宋思衍没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沉声说:“我爸的公司出事了,有个司机跑货的时候车轮爆胎,连车带人掉下山坡,他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一直没回去。”
听到是这个原因,林岁安愣了愣,她吸了吸鼻子,攥紧手机,担忧道,“那宋叔叔没事吧,都半个月了还没处理好吗?”
“我也不太清楚细节,但好像还挺严重的,不止车祸,我偷听我妈和牌友的对话,提到了我爸貌似借了高利贷,还说是卓阿姨……”宋思衍顿了顿,“是卓阿姨帮忙介绍的。”
“……”
林岁安呼吸一滞,猛地想起那天半夜她在卧室里偷听到的对话。
【我在白鑫认识一个放贷的老板,要不找他帮帮忙?】
汹涌的无力从心底蔓延,林岁安挂了电话,深深吸了口气。
怪不得卓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