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风目不能视,眼前蒙着一条黑巾,更衬得他肤如凝脂、唇若涂丹,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为人内敛、讷于言而敏于行,三个头磕下来,已经把脑门撞破了,鲜血流下,像某种带有红痕的名贵山茶。
“我原谅你。”周不渡把他扶了起来,“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总之,不是你的错。”
“既往不念。”越千江施了个咒。
沈玄风额前伤口瞬间消失,周不渡正想找块干净帕子帮他擦一擦,这下却不必了,于是,把手覆在他额前,轻轻揉了一下,仰面看着他笑。
“嗯,多谢。”沈玄风的脸上又有了淡淡的血色。
凝固的空气复又流动起来。
经过这么一出惊人的“意外之喜”,大家的脑子似乎都不太够用了,再懒得管那些小小的恩怨,淡定地打招呼、相互问候。
周不渡依然唤花拂衣作姑姑、唤周灵焰作大姐,越千江随他,用的是同样的称呼。
花拂衣和周灵焰俱是爽朗的侠女,自来不拘小节,并不在意称呼,只庆幸周、越两人的重生,心里的疙瘩一下就解开了,于是乎,揪着杨悉檀念叨。
花拂衣:“你小子,瞒了我们那么久!”
周灵焰:“杨悉檀的嘴,骗人的鬼。”
孙小妹:“杨大哥看着斯文面善,竟然有那么深的心眼儿呢。”
“我失忆了,他也瞒着我。”周不渡带沈玄风坐下,跟着众人一同谴责,“占了我许多嘴上便宜。”
附身仙鹤的杨悉檀梗着脖子,用长喙啄自己的羽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他不说话,其实就是认命挨批的表现。天知道!他被三个女人轮流教育了一路,更可怕的是,一生要强死后烧成灰只有最硬的嘴能留下来的胡来道人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沈玄风低着头,在众人的关切、黄仙游好奇地探看下本就已经感到手足无措,听着大家指责杨悉檀,于心不忍,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想了许久,憋出来一句:“他……是蛮夷,无心之过,莫怪。”
仙鹤翻白眼,叹了一口气,行至沈玄风身后,展开双翅,轻轻抱着他,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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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江笑着摇头,招呼曹丑烧饭,自己则带着大蟹去抓鱼虾。
但大蟹今日实在有些反常,两钳子把成群的鱼虾拍上岸,然后就傻傻地蹲在岸边,望着石头房子的方向。
周灵焰似有所感,搁下银枪,出门行来:“怎么了?”
“它似乎认得你。”越千江也纳闷,“那天,它结束长眠,从海底升起,直奔藐云岛而去,只因迫于剑仙的威压,才不得不折返,顺道救下我们。我原以为是意外,但不渡的血能开启它背上的机关,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你的气息,且与你有血缘关系。”
“我也觉得很熟悉。”周灵焰全然不惧怕妖怪,脚尖轻点,跃上蟹背,迅速找到机关。
“当心。”越千江嘱咐道。
周灵焰点了点头,但不曾察觉到危险,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从心而行,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入机关。
俄而,蟹背上的沟壑起伏变幻,棋盘再现。
周灵焰轻轻触碰那棋盘,一股火热的煞气突然钻入她的掌心,但她不仅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内心充盈,仿佛灵魂的残缺被填满。
但在越千江看来,周灵焰的长发瞬间变成了火红的颜色,瞳孔一瞬拉长、一瞬缩小、一瞬扩散开来,最后双目赤红充血,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怨煞之气。
“灵焰!”越千江先出一声唤起周灵焰的神智,迅速双手结印,诵咒语,掌心射出一道金光,“定心不动。”
金光没入周灵焰眉心,她身上火红的颜色迅速消退,聚在左眼下方,形成一道精致的火焰纹。
众人感应到煞气,立马围上前来。
“大姐这是怎么了?”孙小妹爬上蟹背,扶住周灵焰。
“我没事,别怕。”周灵焰单膝跪地,低着头缓了好一阵,再起身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黄仙游手里还拎着半条烤鱼,边吃边嘀咕:“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都有病?”
“没病谁来找你?”杨悉檀呛声。
周不渡随手折了一条狗尾巴草,把杨悉檀的鹤嘴捆上,并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是真傻还是装的?”仙鹤却还能说话,“你知道吧,鹤的喉咙发不出人声,我说话用的是神通。”
越千江看着周灵焰和孙小妹走下蟹背,旋即把大蟹收入天书,周不渡仔细看过,确认它没有异常,继而对杨悉檀说:“你知道吧,我吃过掌门师父的仙鹤,那只不常飞,肉很柴。”
他竟然阴阳怪气威胁我?啊,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杨悉檀在心里偷着乐,面上却挺起仙鹤高傲的头,轻悄悄收了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