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女声忽从门口传来。
余若真松开周子皙,退出花架,拔剑出鞘。
紫衣女子顷刻间飞身而至,挥枪连番突刺,喊着:“就用子皙方才讲的那套剑招!”
余若真全力迎战,但新学的剑招尚不熟练,同女子斗了十数个回合,才抓住破绽,出一招羽翮已就。
六道剑气势如江河。
那紫衫女子好似早有预料,但也只是险险避过,被震得气血翻涌,爽快认输,直呼:“痛快!”
余若真收剑行礼,道:“大姐,得罪了。”
“自己人,讲那些有的没的?”紫衫女子豪迈地摆摆手,把花枪搁了,着人搬来桌椅板凳,布置茶水点心,懒洋洋躺下,半点都不讲究。
这女子乃是周子皙的大姐、楚王长女周灵焰。身长七尺有余,面若银盘,翠眉朱唇,明净美丽自然天成。
她在汴京小有名气,却不是因为美貌或者武力,而是行事做派——自幼不爱描眉画鬓,只喜舞枪弄棒,姿态气度都跟男人似的,三十岁尚未谈婚论嫁。
偏生楚王潇洒放达,一味地纵容她,甚至请官家特许,让她扮男装入武学。未想,她于殿前比武中拔得头筹,按例应被点为武状元,无奈身为女子,终究只能设法脱身。
这日,周灵焰刚从宫里领赏回来,被封了个郡主,却是满脑门的官司气,只想找个人切磋。
然而,府里的武师们早都被她打怕了,个个称病辞战。
她父亲楚王周廷兰虽是个武道高手,但常年醉酒、昏昏度日,直到近日才突然地戒了酒,重振精神,正为朝廷主理规制天下佛道宫观事宜,清早就到大罗观里跟主持喝茶去了。
她生母先楚王妃沈莹是开国元勋沈昌的嫡女,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却在生下她之后不久就不幸病亡了。
后来,楚王纳了南楚的潇湘公主罗筱筱为妃。罗氏性情直爽,为人磊落,主持家务多年,将灵焰视如己出,两人关系亲近如同姊妹,闲来也会切磋切磋。无奈子皙身体病弱,罗氏为了给亲儿子治病,成日研习巫傩法术,待在屋里侍弄蛊虫。
周灵焰实在不想沾着虫子,于是只能找小弟的侍卫过招,挥洒一番,以解心头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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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皙在大姐对面坐下,脸上泛着病态的嫣红。
余若真坐在他右侧,倒了杯茶,递给他。
周子皙刚一抬手,想拿住茶杯,余若真却直接把茶喂到他嘴边,他只得就着余若真的手喝了一口,开玩笑说:“渴了好久。”
“怪我修为不到家,让世子久等了。”余若真笑着摇头,满眼宠溺,把周子皙喝剩下的茶饮尽。
周子皙轻叹息,看向别处。
周灵焰大咧咧的,没留意这两人的小动作。她性子爽利,眼看着没外人,说话也没有顾忌,转而问弟弟:“刚才小鱼用的那套剑招,是什么套路?”
周子皙:“陵光剑法。”
周灵焰:“陵光,跟爹的佩剑同名?”
周子皙点头,道:“爹前几日把陵光剑赠给小鱼,我便教了他这套剑招。”
“出自何门何派?”周灵焰对这套剑招的兴趣很浓。
周子皙:“剑谱里没写,我也看不出来路,大约是哪位高人前辈自创的。阿姐想学吗?”
周灵焰摇头,道:“我不喜欢用剑,只是觉得奇怪。那日殿前比武,我看官家兴致高,便求着他让沈玄风跟我比试,当时,姓沈的用的就是这套剑法。”
周子皙:“却不像是真武山的套路。”
“不足为奇。”余若真说,“沈玄风是先帝钦封的‘真武剑仙’,不世出的剑道天才,都说他通晓天下剑法。”
天下武学,玄门独占七分。沈玄风是玄门三真之一真武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主修腹中剑,虽然双目失明,但剑术冠绝天下,被公认为继秦王之后的大周第一高手。
周灵焰与他自幼相识,有一段说不清的孽缘,时常想带周子皙去见识见识,窥看些破绽出来。
但王爷坚称沈玄风将剑气养在肺里,肺属金,煞气最重,怕儿子被冲撞。
是故,周子皙至今仍未见过大名鼎鼎的大周剑仙,不晓得对方深浅,这时只能摇头,道:“传言,剑仙可以身化为剑光,飞行绝迹、隔山斩牛,吐一道剑气便能取人性命。真要他跟你打,也是为难人家。”
“我又不在乎输赢!”周灵焰拍桌,“若能与他全力一战,纵然一招就输,我也输得快活。他倒好,平日里敷衍我就算了,殿前比武时竟然更加敷衍。就说最后那招羽翮已就,共有六道剑气,他却故意打偏了五道,只让一道剑气从我的枪肚子上轻轻擦过去。”
如此看来,剑仙的确是让得太过了。毕竟这套“陵光剑法”原就是好看多过实用的招数,若是修炼至炉火纯青,最后打出的那六道剑气亦可分开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