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朵莲花纷扬飘散,点在冤魂灵台。花朵刹那生灭,花瓣开合震颤,怨煞黑雾起伏如浪涌,继而消散无余。冤魂于是恢复清明神智。
一切毁犯业,悉得清净。
一切众生愿,皆获圆满。
功成,白骨落地。
越千江祭出天书,翻至第二页,轻轻一抖。
接通阴阳两界的衡门轰然坠地。
“大愿菩萨摩诃萨!”张成带头跪地叩首敬呼。
越千江不应不答,收敛了嗔意,但也不见菩萨的悲悯,垂目俯首,道:“不必言谢,只是送你们一程。生前死后,善恶功过,留待阴司审判。上路了,往你们该去的地方。”
“您慈悲。”鬼魂们被焰气压迫得厉害,匆匆拜别,鱼贯穿入衡门,魂归地府,终得安息。
越千江起身,仰面望着灵水扑不灭的天火,见一道红光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射向后殿,便知大徒弟必定又在作妖,多半是教唆小徒弟胡闹去了,连忙祭出天书,想收了衡门。
正当此时,一只手忽然从虚空中穿出,死死扒着衡门的立柱。
“可算逮着你了!”
一个脑袋从黑漆漆的门里探了出来,羊脂玉面、眼皮耷拉,英伟而颓然,不是别人,正是上回被周不渡抢了孽镜台、霸了玉麒麟、稀里糊涂胖揍一顿,倒霉催的黄天化。
“我……日?”这位三山正神数千年来首次离开阴间,暂别宁静却乏味的神仙生活,望眼深深思恋的故土,见到的却是暴雨倾盆、猛火熊熊、乌云滚滚、天雷隆隆,临门一脚又生迟疑,“这里是阳间吗?我怕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错。”越千江见雷云聚集,忽而想到一个妙招,踱步上前,笑意温和,“炳灵君,许久不见。”
“你是……罗刹!你怎么又活了?”黄天化看清越千江的面目,两眼一瞪,下意识便往回缩,“好好说话,别过来!”
“来都来了。”越千江攥住黄天化的手腕。
黄天化挣扎不脱:“来错了、来错了,梦里再相会罢。”
“梦里会了谁?”越千江突然定住。
黄天化终得喘息:“有个魔星,偷了我阴司的孽镜台、生死簿、判官笔,还有我的玉麒麟,我是讨债来的。”
“那正好,我带你去找他。”越千江猛然发力,一提、一拉。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黄天化沉睡已久的求生欲被全然激发。
然而,一条九尺大汉、堂堂正神,在越千江手里竟如同可怜的网中游鱼,没扑腾两下便被强行拖了出来。
眼睁睁看着横门被收去,黄天化简直欲哭无泪:“别闹,天雷要来了!”
“神君比上次遇见时活泼许多,想来天雷不会舍得劈你。”越千江从天书里抖落出囚雷笼,收起金刚护网,附于其上,再把黄天化套入笼中,关闭笼门,施施然拖着笼子往后殿行去。
经过花园时,金雪瑕仍在跟紫玉缠斗。
越千江身披金白袈裟从屋顶路过,暗夜里亮晃晃如明星,在紫玉惊诧的目光下,随手挥出一道真气,刹那间击中其要害。
金雪瑕抓住时机猛攻,紫玉被逼得节节败退。
始作俑者却早已拂袖而去。
·
同一时间,周不渡穿墙进入后殿。
看格局布置,这分明就是本土化的景教教堂,但十字架下安着莲花座,座上漂浮着一团被亮黄光芒笼罩的人影,座前又点着长明灯、烧着高香。
这实在太怪了,周不渡不确定:“那团黄黄的东西就是那个劳什子……夷数和佛?”
杨悉檀:“啥呀?那是吴淳。”
周不渡:“不认识。”
杨悉檀不屑道:“火德星君么,大小是个正神。啊!这就说得通了。那恶婆娘不是鬼修,应该也是个什么神仙,受信众祈请降灵,却夺了信众的舍,使用阴法强行留在人间。”
周不渡:“两个神仙,费尽心机做这些事?”
杨悉檀情绪很差,声音带着寒意:“恃强凌弱,德不配位!狗日的,算什么神仙?”
“放肆!”吴淳端坐莲台,全神施法,闻言,怒目圆睁。
但用孽镜台制成的护心镜实在是一件“犯规”的法宝,他能看见周不渡的魂体、听到杨悉檀的声音,却望不到他们的气象,只当这两个是路过的孤魂野鬼,弹指打出一团南明离火,斥道:“死——!”
火焰直奔周不渡心窝,他却懒得避让,仅仅挪了两步,换了个角度,让火撞在护心镜上。
南明离火一息之间便被化去,他自岿然不动。
吴淳这才用正眼看人:“哪里来的小鬼?”
“老子是你祖师爷爷!”杨悉檀大吼,“快画一道镇天罡地煞符,弄死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