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躲在被子里,悄然睁大了双眼。
“战争只是导致饥荒的因素之一。除了打仗,干旱、洪涝、虫灾哪样不能让靠天吃饭的农户遭受灭顶之灾……”
晏宁腾地坐起身来:“你是说陎州城今年仍会闹饥荒?”
阿肥藐视他:“没错,不仅是陎州,方圆几百里,整片西南地区都会闹饥荒。本喵把话放这了,你爱信不信。”
晏宁:“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干旱?” 根据这里的地形,洪涝灾害基本可以排除,虫灾也不至于覆盖面那么广,最大的可能就是干旱了。
阿肥:“正是。”
晏宁追问:“那我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对策?”
“呵。”阿肥冷笑。刚才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小的刚才有眼无珠,喵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晏宁讨好地笑了起来,客客气气道:“十条小鱼干就十条小鱼干,您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阿肥这才舒坦了些,哼道:“对策就是修水利、多种地,口粮能存多少是多少。”
晏宁:“…………” 这对策我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娘的,还是被它坑了。
阿肥:“这对于你来说其实不失为一个机遇,我们手里只要有粮食,压根不愁挣不到钱。照目前的形势,谁有粮食,谁就掌握了财富密码……”
晏宁此时心里想的却不是挣钱,而是要如何把这件事告诉董元卿。人命关天,这担子太重了,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扛不起来。
“我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知府大人吗?”他问。
“万万不可!”阿肥立刻变得严肃:“这件事情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敢让第三个人知道那就泄露天机逆天而为,到时候老天爷让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哦哦,那好吧。”晏宁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问:“但我可以提前应对,是吧?”
“嗯,天灾人祸你挡也挡不住,不过可以想些法子把损失降低一点。”
晏宁眉头紧锁,半响不再言语。
今夜注定无眠。
晏宁辗转反侧,明明身体累得精疲力尽,却死活睡不着。纷乱繁杂的思绪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他,让他头痛欲裂。
五更梆声响过不久,屋内闪过一丝火光。豆灯如莹,照亮了书案上一方小小的天地。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听见从后院传来的轻微响动,应当是雯娘起来做早饭了。
此时他终于才有了些许睡意,趴在桌上打了会儿盹。再次醒来,耳边传来雯娘的呼喊声。
“阿宁,起来吃早饭喽——”
“喔……”
雯娘乍一瞧见他这副两眼发黑、神游天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阿宁,你这是怎的了?!”
“没怎的,昨夜在知府大人那儿喝了点酒,头疼没睡好而已。”晏宁随口胡诌了个缘由,没精打采地开始吃早饭。
肚子填饱了,精神头自然也变得好了些,便与王老头子商量起来:“王爷爷,我想拜托你帮我做十来个水桶,你看行吗?”
王老头:“水桶?你要那么多水桶做甚?”
晏宁:“今年开荒的土地要么在山坡上要么离水源很远,若是天公不作美的话,咱就得挑水去浇玉米了,所以得多备一些水桶以防不时之需。”
“原来如此,还是你想得周到。”王老头一口应承下来:“放心罢,这事儿包在老头子我身上。”
“好,那辛苦王爷爷了。”晏宁笑笑,又同雯娘道:“阿姐,我接下来打算在云涧溪待几日,等春耕忙完了再回来,家里头就劳烦阿姐操持了。”
“嗳,我晓得了。”雯娘缓缓叹道:“家里头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啊,阿姐可放心不下。”
“我多大的人了,阿姐有什么不放心的。”晏宁挑眉一笑,说:“难不成阿姐担心我貌美如花,被人劫了色?”
雯娘“噗哧”一乐,又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去揪他耳朵训他:“你这孩子,整日胡言乱语,没个正经模样……”
“哎呦……”晏宁疼得哇哇乱叫,“阿姐饶命,我晓得错了……小豆豆快救救爹爹……”
指望豆豆出手相助是不可能的,她多数时候只会抱着碗默默吃瓜看戏。偶尔看得兴起,还会拍一下手或发出“哈”的一声来为他们“助兴”,将气氛推向高.潮,然后再默默吃瓜,深藏功与名。
吃过早饭,趁雯娘帮他收拾包袱的功夫,晏宁出门去了一趟集市。
自打入冬闹饥荒以来,城内的集市便一日不如一日,愈发萧条冷清。做生意的大都关了门,原本摆摊的小商贩也都失去了踪影,空空荡荡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枯枝败叶被风卷得四处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