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闷闷不乐地努着嘴,看了他一眼。
晏宁猜测:“在学堂被先生训了?”
魏承:“我又没犯错,他训我做甚。”
晏宁又猜:“那就是被人欺负了?”
魏承:“哼,谁敢欺负我我就揍他!”
啧啧,这气势,活脱脱的学堂小霸王呀。
晏宁纳闷了:“那你搁这儿装什么深沉呢?”
“没有,我就不高兴不行吗。”魏承烦躁地抱紧被子。
晏宁捏捏他的鼻子,笑笑:“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呗。”
魏承:“………”
晏宁:“逗你的,不说是吧?那我睡了,你一人独自烦恼罢。”
魏承犹豫片刻,磨磨蹭蹭地开口道:“今日胖墩和人打起来了。”
“啊?”晏宁微微惊讶。胖墩这孩子脾气挺好的,怎会和同学打起来?
魏承继续说:“那人趁我们中午休憩时,偷偷去翻他课桌,拿了他放在袋里的馒头。胖墩吃得多,他娘亲每日都会给他多准备一个馒头等饿的时候吃。醒来时他发现馒头不见了,跑去告诉先生。先生在课堂上询问我们,有人就说是那个人偷拿的,他亲眼看见了。可是那个人偏偏不承认,胖墩一气之下就和他打起来了。”
魏承顿了顿,补充道:“没有真打,就是推了两下。可是他点太背了,那人被他推倒时一下撞上课桌,晕了过去。”
晏宁:“然后呢?”
“然后先生就把那人的爹娘和胖墩的爹娘都喊来了。”
魏承无意识地揪着被子,语气沉闷:“你知道那人为何会偷馒头不?因为他家里早就没粮食了,学堂午饭时发的馒头他不吃,全拿回家去给爹娘还有弟弟吃。今天中午他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忍不住去偷胖墩的馒头吃。”
“那他很孝顺。”晏宁道:“但做得不对。”
魏承抬眼看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迷茫。
晏宁:“他或许忘了他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真以为天塌了自己能抗住?这种情况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向先生求助,而不是自不量力,鲁莽行事。”
“可先生说学堂也没有粮食了啊,我们这两日考完试就放新年假了。”
晏宁愣了下:“你们过两日就放假了?” 这也太突然了。
“嗯。先生说学堂也买不到米和面了,只能提前放新年假。”魏承目光闪烁,漆黑的眼眸中浮动着不安与焦虑。
他问:“阿宁,咱家是不是也快没吃的了?”
“不会。”晏宁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咱家粮食管够,铁定能把你喂得肥肥壮壮的,不用担心。再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轮到这小崽子操心了么,嗯?”
“哦……”魏承凑过来,紧挨着他,拍他的马屁:“阿宁最厉害最可靠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怕,真好。”
“小兔崽子,这时候知道说好听的哄我了,前几日你不是还要弃暗投明吗?”晏宁笑骂。
“我那时着了许大夫的道,现在浪子回头还来得及吗?”魏承说叛变就叛变,一点不拖泥带水。
“行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下不为例噢!”晏宁斜眼睨他。
“嗯嗯,阿宁最好了,嘻嘻。”
“好了,别胡思乱想的了,早点睡吧。等熬过这个冬天,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嗯。”
他只说「等熬过这个冬天」,却没说要如何才能熬过这个冬天。一切会不会好起来也有待商榷,事实上,凛冬来临的前夕,所有事情都在持续不断地恶化。
起先,是因为城内涌入的一大批难民。这些难民大多从战乱的北疆一路流离失所流落至陎州城。他们有的在城内四处游荡,有的在百姓们的屋檐下抢地盘蜷居,有的甚至在食馆门前为了抢客人们吃剩下的残羹剩菜大打出手。
随着事态的演变不断升级,官府不得不下令封锁城门,将后来的难民拒之城外。
紧接着,是城内百姓与米行之间爆发的冲突。因为粮价暴涨,导致绝大部分的百姓都面临着食不果腹的危机。更甚者早已断粮十余日,每日仅靠饮水吃树根苟活。他们去往米行,试图祈求老板能低价卖给他们一些米面。米行老板也的确答应他们降低粮价,只不过他从四百文一斗米降到了三百文一斗。
何其荒唐可笑。
此举引得不少百姓群起激愤,大骂老板唯利是图丧尽天良,昧着良心赚黑心钱,早晚不得好死。更有人破罐破摔,抱着早晚都要饿死的心态,闯入米行里去抢米。米行的人以棍棒驱赶,一群人扭打成一团。
压抑、绝望、恐惧的情绪在城内无声蔓延,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暴雨过后,天气晴朗。虽然贼老天依旧很冷,不过出去晒晒太阳好歹能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