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夫人的声音，小陆观泠手上的匕首忽然坠落，脸上第一次显得无措，很快，那滩饿鬼也跟着消失不见。
小陆观泠起身，手背在身后，表情乖巧又讨喜，好像什么恶事都没做，“阿娘。”
应霏雪迈入门槛，陆观泠看着她熟悉的脸庞，想到，陆夫人就很快会抱着小时候的“他”，细心安慰，她从来不会知道他天真的外表下是怎么肮脏腐烂的模样。
这都是以前发生过的情形——他的阿娘，雪罗刹最喜欢玩这种把戏，想要往他心口戳软刀子，让他慢慢的，钝钝的疼。
他唇角讽刺地勾了起来。
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应霏雪却没有如她预料那般抱住那个“小少女”的幻影，而是一把抱住了他，她忍不住埋在他脖颈间，细细哭泣起来，“阿泠，娘好想你。”
就这么一句话，陆观泠感觉到心里所有的情绪一瞬间湮灭，他的身体好像已经碎掉了，整具身躯支离不成人形。
他忍不住反手抱住了应霏雪，像是小时候那般，贪恋她的温暖，他轻声道：“我也很想你，可我是假的，我不是你的女儿，我甚至不是女的。”
第67章 徐徐春
萧妙音一口气跑出漆黑的回廊, 气喘吁吁地倚在柱子上，咳嗽了一阵，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头顶的灯笼影子森然拉长, 罩在头顶, 柱子上的颜色也变得猩红，仿佛泼满了粘稠的狗血, 一阵风吹来, 萧妙音仿佛还能够闻到饿鬼道的腥臭气味。
小毒物……
幻象里面的那个小毒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可他竟然已经修炼了饿鬼道，还吞噬了生人。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或者是别的东西。
但是, 那个姑且称作“人”的东西，心脏已经被剜掉了。
萧妙音的手指忍不住攥紧, 指甲狠狠陷在肉中。
她发现, 小毒物的性子很可能并不是因为遭遇巨变才变成那样的，他就是天生的疯子, 天生的变态。
莫名的，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他耳边那对碧森森的耳环的荧光，像是猫森冷地睁开了眼睛，鬼魅冰凉。
她忽然想起小毒物抚摸着森绿的耳环, 对她说, “萧师姐, 你知道吗, 这就是她的眼睛。”
说完，“少女”忽然笑了起来, 显得天真又坦然，“萧师姐, 那都是我骗你的，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骗她的吗？恐怕是真的吧！
萧妙音心里一阵阵发冷，待察觉到手上传来滚烫的湿意，她怔了一下，下意识抚摸上发红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竟然哭了。
她慌忙把眼泪擦去，忍不住唾弃自己。
太没出息了！萧妙音！哭什么啊！
她早就知道，他就是个没有心的变态。
可是……想起自己的任务，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灯火，那微弱的光芒在茫茫雪天里，好似跳动的燃烧心脏。
她心里又控制不住地生出踌躇来，难道她真的不管小毒物了吗？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鸟雀攒动般的声响。
“扑簌簌——”
“扑簌簌——”
接着，一声婴孩哇哇的啼哭声立刻吸引了萧妙音的注意。
她回神，对了，还有被鸟妖抓走的小孩子呢！她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连忙从腰间抽出琢牙，紧紧攥住了，指尖轻轻一碰，符咒燃起，照亮了昏暗的回廊，她沿着回廊，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一间一间察看起这里的屋子来。
四周里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眼前忽然飘过一段黑纱，女人身影婀娜，夜猫子般慢慢踏进一个房间。
看到女人怀里的一截襁褓，萧妙音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是雪罗刹！
她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走到拐角处却发现雪罗刹不见了，身边的房间亮着烛火，房里的人影绰绰。
怎么突然有人了？
萧妙音贴近墙壁，听到房里传出女人似笑非笑的冰冷声音，“阿泠。”
萧妙音顺着声音，小心地将窗纸戳开一个洞，望进房内，却看到小陆观泠正身上披着兔毛斗篷，端坐在桌前。
这是……另一个幻境么？
萧妙音细细看着他，“小少女”乌黑的秀发散了下来，垂在雪白的腮边，称得模样乖巧又温顺，他的眼仁很黑，睫毛微掀，那眼珠中的光影便如同漾动的水波，妩媚动人。
他仰着脸，柔柔地唤了句，“阿娘。”
雪罗刹手心摩挲着他的发顶，黑纱下一双眼睛微弯，像是万分爱怜着他，吃吃道：“阿泠这个模样真好看，就像是小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