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让他慢慢放松,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光明永远都是镜花水月,只要拥有了,便会永远失去。所以,就算是再想要,他也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
这样的训诫已经深入骨髓,演化成一种本能,将他生命中所有可能的欢欣都消磨。
就着完全的黑暗,陆观泠闭上了眼睛,静静在床上盘坐,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难得做起了梦。
四周是化不开的黑暗,陈旧的桌上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奄奄一息,像是随时要熄灭。
房内狭窄且潮湿,只有一张床,上面挂着薄薄的纱,天青色,像是雨后的山峦,不像是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料子,只是略微陈旧,与秋香色的窗纱相比,显出格格不入来。
陆观泠迟疑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场景,看到床边摆着一个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铜黄的镜子,他看到镜里映照着一名乌发少年的模样,与他原本的模样分明一模一样。
即便在梦里,他也足够冷静,好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镜子里的“少年”并非陆观泠,而是他在梦里变作了另一个人,可他心里又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
他向来少梦,如今却突然做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梦,难免好奇,便饶有兴致地任由自己沉浸到梦境之中。
某种程度上说,梦甚至是另一个人生。
“赪玉。”一道熟悉少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陆观泠睫毛一颤,这分明是萧师姐的声音,他本能回头寻找着少女的身影。
眼睛却被细腻的手贴住了,身后的少女微微踮起了脚,同他亲昵地耳语,“你干嘛让我蒙上眼睛啊?”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拂过他脖颈,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整个身体都痒痒的,心里好像有一簇火在烧,烧得他骨骼都隐隐作痛。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般道:“望舒,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没人愿意同我们玩,你便很喜欢叫我一起同你捉迷藏。”
元望舒搂着他的脖颈,唇瓣若有若无地好似在贴着他的脖颈,少年坚实瓷白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从耳珠到脖颈,都是这般绮丽的颜色。
“我记得。”元望舒的声音不知为何,无端有些媚。
她将头靠在他脖颈处,舌尖像是妖丽的小蛇湿漉漉地溜过少年的耳垂,她发出一声闷哼,带着些泣音,“赪玉……”
好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孩童,撒娇耍赖,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得到一点甜头。
元赪玉转过身,搂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的镜子上,让她坐在自己腰间,她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像是被雨淋得不停颤动的柳条,身上的雨水,将他衣摆蹭得湿漉漉、皱巴巴。
他身后的烛火在夜色中晕开,曳曳摇动,却只照得见他的上半身,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抱孩子一般,牢牢禁锢着少女的腰肢,防止她从他身上掉落,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眼睛上蒙着的纱。
“小时候,每次我藏得再隐秘,你都会发现我,还说是血亲之间的感应,其实我都知道,你每次都没有蒙眼睛,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可我每次都乖乖认输。”
“嗯。”元望舒好像听到了他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应和着,又开始缠着他,“赪玉……”
元赪玉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她,“望舒,我们现在也来玩游戏,好不好?你若是找到我,我就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元望舒的唇上覆盖着一层水光,像是浸透了雨水的桃花瓣,那话从她口中溢出来,也带着桃花般的靡靡气息。
元赪玉唇角勾出一个笑来,“我给你玩,好不好?”
元望舒亲吻着他的喉结,脸颊滚烫,声音也好像煮沸的糖浆,丝丝黏黏的,“嗯,好。”
“那等会你数十声,就来找我。”元赪玉掌控着游戏全局,却很耐心地哄着她。
“一……二……三……”元望舒很配合地慢慢数了起来。
元赪玉轻轻从她身上离开,狭窄的房间藏也无处藏,他便转身坐在了床上。
数完十声,元望舒跌跌撞撞地从狭窄的凳子上起身,好像有些力气不支,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桌角。
元赪玉静静看着她,没有一丝表情,不复刚才温柔的模样。
她走得实在艰难,甚至有些狼狈,却一声声叫着他,“赪玉……”
他知道,那都是她体内的蛊毒在作祟,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