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拢起衣衫，正准备试鞋子，却看到陆观泠忽然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她一瞬间又想起那个夜晚，惊得下意识要把脚缩回去，声音慌乱，“陆师妹，你干什么？”
陆观泠轻轻颤了颤雪白的睫毛，毵毵绵绵，像是在眼波间织一张温柔的网，待人画地为牢。
萧妙音感觉到她的心跳有点快，几乎失态。
陆观泠也听到了，他心里莫名满足，是区别于疼痛的另一种愉快，又并非将她亵渎的恶劣快.感。
他半跪在她脚边，宛如一只温驯的白鹭，垂下了孤傲的头颅，表情虔诚，不带半分冒犯，又宛如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垂怜。
他望着她，“师姐，我帮你穿，好不好？”
第62章 妙音天女
白茫茫的世界琉璃般明澈。巍巍的屋檐在半空中撘起一座拱桥, 飞入漆黑的石壑中，上有灯笼不停摇曳，两道影子在冰天雪地里拉长, 黑黢黢。
陆怀易走在前面, 身上衣袍清癯，步伐从容。
陆观寒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道路, 分明是通往以往的佛堂, 他始终记得——小时候, 每逢冬天阿泠便很喜欢同陆夫人一起在这里抄经祈福。
陆夫人一直很疼爱阿泠，他心里其实很是羡慕，便时常趁着练功的间隙, 扒着门框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却时常对上阿泠那双古井无波般的眸子。
从影影绰绰的窗纱中朦胧可见, 阿泠穿着兔毛斗篷, 垂眉敛目，端坐在蒲团之上, 手上执着紫毫，认真地抄写着经书。他那副乖巧又温顺的模样，竟然看起来比雪还要皎洁。
“吱呀——”
忽然响起一道陈旧的开门声。
陆观寒顿时收回思绪，只见风雪幕天席地而来, 朱红色的佛堂门忽然被推开, 雪粒子裹着陆怀易的袍角卷入佛堂里, 柳絮般纷纷扬扬, “阿寒，过来。”
陆观寒连忙跟上。
陆怀易又随手拿起案台上的烛台, 轻轻吹呵，一朵的灯花慢慢绽放, 由暗淡转到明亮，他停在了一座巨大的佛像前，将手中的灯火提高了些，“阿寒，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观寒上前来，仰着脸看着脸上漆成靛蓝色、瞠目怒视的不动明王，神色复杂，“这是不动明王佛像。”
“那你又知道不动明王在佛教中意味着什么吗？”
陆观寒回道：“不动明王是佛教密宗八大明王首座，其愤怒相能够呵退妖魔，起到震慑鬼魅的作用。”
陆怀易似乎笑了一声，“是啊，震慑鬼魅，阿寒，你说，那个妖孽面对着这尊佛像的时候，心里会想着什么？当初，那个叫做小红的丫鬟，她尸体便是摆在这座佛堂中央，你说，他亲手将她的尸体剖开的时候，他心里会不会有一丝罪孽感？”
陆观寒似乎错愕了一瞬间，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妖孽是阿泠，想起方才怜珠的话，他心里顿时不太舒服，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不动明王佛像手上持着刀戟，面目森然，烛火在一片凝滞般的沉寂中发出细微的毕波声，令人觉得压抑。
陆观寒见到，陆怀易忽然伸手触摸了一下佛像的手心，接着，佛像发出拓拓的沉闷声响，身体忽然向后转去。
不一会儿，怒目圆睁的不动明王竟然显出另一面慈眉善目的怜悯相来，可佛像背后，裂开一道漆黑的石刻走廊，陆怀易二话不说，便举着烛火，向着黑不见底的走廊慢慢下去。
“爹……”陆观寒怎么也没想到，佛堂下面居然还有暗室，他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纠结了一会儿，又跟着一跃而下，随之，陆观寒听到身后佛像再次拓拓转动，很快就关闭。
陆观寒快步跟上前方的陆怀易，尽管暗道黑漆漆的，但是捉妖师身怀灵力，本应该无碍，可是陆观寒却什么都看不见，好像一双眼睛都被浸透在浓稠的黑墨中，即便有烛火，带来的光亮也微乎其微。
待踏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陆观寒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像是在泥潭里拔足前行，脚下有毒蛇盘桓，带着一种极度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他抽出腰间的符咒，指尖飞起磷火，照亮周围的情形，可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残肢断臂的石像，上面好像覆盖着浓郁的恶意与阴冷，令人多看一眼都会结成冰。
“阿寒，你心里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吧？”陆怀易回过头来看着他。
陆观寒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地下残破看不清楚模样的石像，问道：“爹，这里的石像，难道和穆宗皇帝有什么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