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小毒物还是有点良心的。她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忍不住舀了满满一勺银耳羹，送入口中。
怪甜的。
陆观泠坐到她对面，看到她随手丢在榻上的乐谱，他拿了起来，问道：“萧师姐在看这首迦陵频伽？”
她口中含了一口银耳羹，点了点头，说话声音含糊不清：“陆师妹看得懂乐谱吗？”
他垂着眼睫，表情幽幽，“看不懂。”
饶是他再迟钝，也发现了微妙的端倪，这首迦陵频伽似乎贯穿了很多线索。
譬如，他小时候陆夫人教他吹过迦陵频伽，他第一次接触便觉得熟悉，再然后，那只狐魅说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将军会吹，还有那个利用迦陵频伽招灵的皇帝，似乎叫做元赪玉。
赪玉，寓意为太阳，炽热明亮、光芒万丈。
真是个讨厌的名字，他眼里顿时一片阴冷。
萧妙音见他盯着乐谱，似乎在想着什么，忍不住问：“那陆师妹怎么还看得这么认真？”
他眼里冰冷褪去，仰着睫毛，笑得柔软，“正是因为看不懂才会想要了解，若是一眼能望到底，那便失去了探究的乐趣。”
他又问：“萧师姐看出什么来了吗？”
萧妙音端详着他肖似元赪玉的脸，不知怎么，竟然脱口而出，“我只知道，这首曲子好像真的能够招魂魄。”
“招魂魄？”陆观泠脸上好像并不感兴趣。
眼神微动，元望舒吗？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萧妙音看着他漠不关心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放下勺子，鼓起勇气问他，“陆师妹，你和雪罗刹真的是母女吗？”
陆观泠端坐着，眼神已经冷了下来，“萧师姐什么意思？”
生怕他溜走般，她的手突然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语气柔和，还带着一丝怜悯，“陆师妹，你便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雪罗刹若真的是你的阿娘，她为何这么恨你，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
宛如冰层下的河流在翻涌，可表面依旧风平浪静。陆观泠心里冷硬，脸上却笑吟吟的，“那萧师姐觉得这背后会有什么隐情呢？”
怎么？善良的萧师姐又要想方设法来拯救他了吗？
萧妙音端详着他的神情，顿时没了底气，“我……还不知道。”
可随即，她眼里又聚起了温柔的光，凝视着他，“不过，我希望陆师妹可以开心点，放过自己，不要再陷入极端的情绪里。”
他和元赪玉实在太像了，身上都带着一种疯狂的、不死不休的毁灭气息。
陆观泠不置可否，放过自己？
可她不明白，他最大的乐趣便是感受痛苦，并且，他还想让她感同身受，这是救赎魔鬼的代价。
他突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冷意激得萧妙音差点忍不住挣开他，却还是颤栗地、坚定地将暖意度给他。
白发“少女”忽然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望着她，笑得温驯，却带着难以言明的病态，“萧师姐，我看起来很可怜吗？”
他偏过脸，唇瓣擦过她的手背，痒得她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唇，想要避开。
可下一刻，指尖忽然刺痛，被一片潮热裹住，她睁大了眼，茫然地看着陆观泠，却感觉到一种如同堕落般的狂喜，腹部一阵暖流涌出，接着便是失血般的眩晕。
血液汩汩流动，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他含在了口里。
白发“少女”看着她，眼尾飞上一抹猩红，漂亮得像是雪夜里的艳鬼，却是食人精魄、啖人血肉。
第52章 剖艳骨
“陆师妹！”
萧妙音看着他, 心口莫名钝疼，那是一种想要哭却又不知为何哭的情绪，毫无道理。
像是从万丈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不停下坠, 落不到实地，可下一刻就要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她连忙要把手指抽回来, 可动作有些慌乱, 衣袖不慎将碗打翻。
“叮当”一声, 那碗忽然银耳羹坠落到绒毯处，洒在萧妙音脚踝处，烫得她下意识“啊”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 陆观泠这才从魔怔中回神，眼睛扫到地面一片狼藉, 又看见少女斜斜卧在榻上, 裙摆底下的脚蜷缩着，像是一对白鸽。
萧妙音心脏跳得厉害, 连忙拾起榻上的帕子把脚上的银耳羹拭去，忽然脚踝一轻，被握住的感觉实在无法忽略。
寒意沿着肌肤流窜，却缓解了灼伤。
她一怔, 看到白发“少女”半跪在自己面前, 手心托着她的足, 细细摩挲, 为她驱散痛楚，他的姿态莫名虔诚, 像是膜拜着观音像，然而仰着脸看她的表情透着莫名的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