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的住所在另一边的院子里,外头狂风呼呼作响,雨水拍打在长廊一侧垂下的竹帘上哗哗作响。
浣儿跟在女人的身后,望着女人的背影,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恐怕在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人,才是最让人印象深刻。
浣儿小跑几步跟上了女人的步伐,攥着衣领怯生生的询问,“我的衣服…”
“你放心。”白珠龇牙一笑,“是我的郎君给你换上的。”
“郎君…”浣儿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嘴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小孩发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加上先天的营养不良,恢复起来要比成年人耗费精力的多。
用的药材都是山庄内最好的,强硬的给小孩灌下去,勉强的控制住体温上升。
小男孩的面颊通红,侧躺在床上,不舒服的皱着眉头,手抓着被褥说着胡话。
“小禾。”浣儿看见弟弟的那一瞬间心都碎了,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
白珠一把扶起了要跪下来的浣儿,“你放心,一定尽我们所能。”
小禾需要安静的休息,看一会就离开了。
路上浣儿还在低声抽泣擦着眼泪,自责自己没能照顾好弟弟,“大人要是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无言面对父母。”
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白珠极其不自在,面对男人哭实在是没办法,只得轻声安慰,“能在沈家的郎中本事不会差,暂且放下心来,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有能力去照顾弟弟。”
长廊的尽头,沈书坐在轮椅上默默的看着低声说话的两个人,厚重的毯子盖在双腿之上,风裹着雨水吹打在脸上也毫无反应。
福瑞在后面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连忙用袖子遮挡在前面,“风雨大,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大人问完就回来了。”
沈书低下了脑袋,叹了口气,“回去吧。”
冒雨回到院子,衣摆鞋袜终归是没能逃落湿掉的运命,不过这几天下来白珠也习惯了。
担心沈书着凉屋内始终升起小炭盆,白珠急匆匆的进来凑到碳盆旁,迅速把鞋袜脱了放在旁边烤。
原本白嫩的脚在水里泡过后稍浮肿了起来,踩在地毯上默默的蜷缩起脚趾,撑着脑袋思考浣儿同他说的事情。
一直在屏风后面观察的沈书,透过纱质的屏风发现女人回来后就心神不宁,回忆起在长廊看见的景象。
竹帘摇曳,年轻的男子无助的哭泣,而女人低下头无措的哄着。
心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沈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胡思乱想先抛之脑后,转动轮椅走出了屏风。
时常冷着脸,导致也看不出他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处理完事情了?”沈书道。
“听浣儿说山下的村庄因为洪水被淹没,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的赶往京城求助。”白珠宁起眉头来。
此次暴雨引发的洪涝灾害影响是长久的,朝廷定然会给流民安置暂时居所,等到潮水消退后重塑百姓的家园,给予资金安抚。
可被洪水泡发的春日播种的苗子,可是无法挽救,也错过了最佳播种的季节。
大面积的田地受到损害,土质的改变暂且不提,往后一年的粮食产量锐减,很有可能引发哄抬粮价的局面。
洪水不可怕,可怕的它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沈家会出手相助的,你大可以放心。”
沈书背靠着椅背,双脚踩在轮椅的脚搭子上,习惯性的想要去把腿翘在女人的腿上,却在一瞬间制止住了这种荒谬的行为。
从长廊回来的路上沈书想了许多的事情,虽清楚的知道妻主心中是有他的,可谁又能对年轻的生命视而不见,况且眼前所看见的事实让沈书不得不多想。
走了一个凌儿,现在来了一个浣儿,那么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出现在白珠的身边。
大环境下的男人如飘零的落叶,拼命的想找一个能够靠着的大树休息,而白珠不论是外貌亦或者是人品社会地位都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是外界嘲讽他的,沈家大公子就是一个不惹人心疼的女人婆。如果不是冲着他的家世,走路上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瘸腿子。
这边正内心百转千回,而白珠的脑子则变的一片空白,面对沈书说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默默的选择了闭嘴,揉搓脸颊盯着碳盆里猩红的炭火发呆。
晚上又打起了雷鸣,轰隆轰隆仿佛要将天地间震碎一般,沈书侧躺在床上装作睡着的模样,可架不住雷声轰鸣吓的他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