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蔚央在后座冷声打断道:“爸,什么叫那些不能吃苦的年轻人,您不如干脆点,直接报我的大名好了。”
纪泰:“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晏小姐性子沉稳,在夸她比现在的年轻人要更吃苦耐劳。”
纪蔚央挑眉:“夸归夸,踩一捧一可不好。”
纪泰握着方向盘,笑声爽朗:“我刚才可没指名道姓说是谁,是你自己跳出来承认。”
“你要是不说,我也没东西承认不是吗?”
晏暖被纪家这对父女逗笑。
听见耳边的轻笑声,纪蔚央也无声翘起唇角。
父女两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车内气氛一直都处于很轻松的状态。
纪泰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将女儿刚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越发对晏暖这个人好奇起来。
“晏小姐,晚上就去我们家吃饭吧,这两天多谢你照顾央央,你看看,还带了这么好的茶叶给我们,我和央央她妈妈还没喝过茯茶,得谢谢你。”
晏暖歉然道:“不客气,一点心意而已,晚上我就不过去吃饭了,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纪蔚央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是请了长假吗,哪来的工作?”
晏暖没有立即回话,侧过头温温柔柔地看着纪蔚央,眼底笑意渐浓。
纪蔚央这才想起晏暖口中的‘工作’就是画稿,昨天她还亲口催过晏暖的。
好在晏暖也没说什么,到了林墅区就下车了。
纪蔚央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里取出来,又把自己的东西留在别墅,很快就再次回了车里。
等到车开出小区,纪泰才开口问:“央央啊,晏小姐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纪蔚央瞥了纪泰一眼,把老父亲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您就别想着给晏暖安排工作了,她是意大利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油画专业,在行内挺有名气的,只要她愿意,找份工作不是什么难事。”
纪泰:“居然是高材生啊?那她为什么不愿意?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纪蔚央也有过这样的猜想,可很快就打消了。
真要是这方面的问题,晏暖画画岂不是来钱更快?
那就是她不喜欢?
可纪蔚央分明记得晏暖看见油画工具的表情。
那是一种类似贪恋的情绪。
不会不喜欢,这一点纪蔚央也很肯定。
喜欢却又不从事这行,两年前匆匆毁了所有客户的约定,独自躲到桥市送起了外卖。
到底是为什么?
纪蔚央眉梢微微蹙起。
见纪蔚央不说话,纪泰也就不问了。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对方人品过关,对他女儿好,其他都不重要。
于是纪泰嘱咐道:“记得约个时间请晏小姐来家里吃饭。”
纪蔚央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我会的。”
……
晏暖回了家,把许敏香送她的那块翡翠放进了书桌最下一层的抽屉里。
然后在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一边吃一边看着纪蔚央给她发的关于梦境的文字描写,眸色逐渐变深。
绝大多数人花钱请画师记录下来的都是美梦。
在晏暖以前接触到的客户订单里,有跟过世的亲人重逢的温馨画面,有跟初恋白月光的浪漫约会场景,甚至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爱意缠绵。
当然,也曾有过怪诞的噩梦,但很少很少。
没有人会把噩梦留下来作纪念,恨不得早上一醒来就忘掉,甚至希望从没做过这样的梦。
如今纪蔚央让她画的就是一幅类似冰山地狱景象的梦境。
里边的主人公是一个男人,外貌描述的很详细,有明显的五官特征,浓眉深目,嘴角有颗痣。
他不着片缕,浑身被寒风刮得青紫,后背开着好几个血洞,而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涸,眼睛泛白半死不活,他的舌头也被扯了出来,拉得很长,残破不堪。
与此同时,一个恶鬼手握冰锥在后边穷追不舍,神情透露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疯狂。
这是纪蔚央的梦吗?
为什么要特意记录下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晏暖从未对任何一位顾客的梦境产生过好奇心,却在意纪蔚央绘梦的缘由。
吃完面,晏暖收拾好碗筷,一头闷进二楼那间收拾出来的绘画室里。
鼻尖萦绕着她最喜欢的松节油香,晏暖身心都得到了短暂的舒缓释放。
她指腹一寸一寸地摸着画布,从工具区拿起铅笔,在纸上勾出人与物的构图素描稿,眉眼认真,手上动作轻快灵巧。
一幅草稿画完,晏暖略微仰起脖子,稍稍活动了一下颈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