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婶点点头,把衣服打湿,用棍子敲打在衣物上:“多半是,这症状就跟我以前受凉了一样。”
她还没使两下劲,张叔的声音就从一旁传了过来。
“哎哟,我说你呀,都让你别动这些了,要是这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燕婶闻言抬头瞥了张叔一眼:“能有啥闪失,我身子好着。”
张叔无奈道:“好好好,那你赶紧起来,我躺这么些天了,该动动胳膊舒展舒展了,我来洗就行。”
两人对视片刻,张叔上前把燕婶拉了起来。
他笑着蹲下去,重复着燕婶之前的动作。
水渍向四处溅开,差点洒在了燕婶的鞋子上,惹得燕婶嫌弃地边上挪开了些。
钟九香这才放心地回到了木桶前,开始搓洗起了衣服,夏乐凑过来想一起洗,钟九香用胳膊把她挡开。
“你这身子还是少碰凉水。”
“噢。”夏乐乖乖蹲在一旁,看钟玉桂笨拙地也学着燕婶的模样拿着木棍敲打衣服。
张叔洗完了衣服,和燕婶一起对着三人道别后,两人并肩回了家。
钟九香让钟玉桂帮忙抓着衣服那一头,自己在这一头使劲拧干水,等所有衣服都半干时,三人才提着沉沉的桶离去。
许是白天太累,当晚三人就一早入睡了。
夜里,夏绍华还没睡着,屋子另一边的房间里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夏绍华毫无睡意,点亮了煤油灯,正巧这时,房间门打开,夏乐抱着铁盒子站在了门前。
“你也没睡。”夏乐一眼看到了拿着煤油灯的夏绍华。
夏绍华颔首,从夏乐手中的盒子上收回视线。
他当然知道那个盒子是什么。
适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奔跑的脚步声,随即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尤为震耳。
夏绍华打开门,漆黑的夜里,林花花穿着件单薄的衣服,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外,显然是睡梦中惊醒,急到衣服都来不及换。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夏乐连忙放下盒子,挤在了门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花花看着面前的夏绍华和夏乐,着急地说:“张叔和燕婶,他们出事了……”
夏绍华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直接关上门,跟着林花花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
白天张叔和燕婶互相打趣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夏乐不敢相信他们会出什么事,只能紧跟在一旁,同样着急地盯着林花花。
林花花快步向前走着,语无伦次道:“张叔,张叔他昏过去了,燕婶跑到门口,她喊人,有人去找医生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听到动静赶紧来找你们……”
夏绍华跑了起来。
夏乐和林花花跟着跑动了起来,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张叔家大门前。
院子里的老树不少已经不能再生出叶子了,枯枝下,院子里头围了许多人,挡住了房子内映出来微弱的光线。
三人绕开人堆往里走去。
大堂内,张大爷靠在门边,连拐杖都没有拄,瘫坐地上。
他满面憔悴和悲伤,不少人上前去扶他,都被他一手拍开。
燕婶捧着肚子,勉强地站在一旁,她手扶着墙,目光寸步不离那头的床上。
夏乐害怕地紧贴在夏绍华身后。
莫名的,她的预感又在作祟,像是马上就要发生他最害怕的结局。
夏绍华向后伸出手,拍了拍夏乐的头。
夏乐抬起头,对上夏绍华的视线。
“别怕。”夏绍华说。
夏乐捏着自己的大腿,冲着夏绍华点了点头。
此时,那头传来了动静,一个年长的医生从床边直起了身子,他拎起了药篮子,向外走来。
他身后紧跟着夏乐熟悉的吴医生。
他们二人脸色不好,一言不发。
燕婶红着眼,脸色惨白,问:“医生,那个,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年长的医生几次欲言又止,看向了瘫坐着的张大爷,又看向了脸上毫无血色的燕婶。
向来看惯了生死,最后他只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人差不多已经走了,准备后事吧。”
他身后的吴医生还年轻,对陌生人的生老病死还是会为之动容,她擦了擦眼角,鞠躬,道:“请节哀……”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夏乐笔直站在原地,听到这些个字眼,脑子像是死机了。
那个一直那么照顾她照顾大家的张叔,那个淳朴又善良的张叔,那个总是凡事都替大家操心和长辈一样的张叔……
不在了?
他要……死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从小到大,夏乐从没有听身边人提起过张叔。
爷爷奶奶没提过,姨婆没提过,爸爸妈妈更没提过,这个人,像是只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平凡人物,没有任何与未来相关的事情,与那个世界的她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