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虽然摧毁了很多东西,但是终究会雨过天晴, 而等到放晴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在。
在她看来,只要人在,就什么都好。
“不知道多久才能好起来……”钟九香自顾地说。
林花花没有接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歪着脑袋看着外边的天,手里的钳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
良久后,林花花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钟九香。
这样的眼神,莫名让钟九香发毛。
林花花有些踌躇道:“我以前听我妈说,他们那辈的人要是家里有人病了,办点喜事冲冲喜就可以好起来。”
“你……什么时候和绍华成婚?”
钟九香手里的盆子“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弯腰捡起,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吹去上边的灰。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夏绍华和张叔站在门前,似乎是听到了屋内的对话。
夏绍华凝视着林花花,疲惫的脸上带着一分迟疑,却又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认真。
“冲喜……”他喃喃道。
-
夏乐觉得自己睡了这辈子最长的觉。
不知道为什么,无尽的困倦像是一片吸满了的水的海绵包裹着她,她很想清醒,却又被困意挤压得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在朦胧中醒来,看了两眼身边的人,意识还没完全恢复,就又沉沉睡去。
好像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只是个会睡觉的躯壳。
一连就是许多日。
而这一次,她梦见了许多东西。
梦里,那是十一岁那年。
在她生日那天,她高高兴兴地穿着妈妈买的粉色小裙子,一个人偷偷爬到了埋葬爷爷的那座山上。
山路难走,她几乎是摸着石头和乱枝走了一路。
鞋底沾着厚厚的黄泥每前进一步都吃力,小裙子早就被杂乱的树枝划破,即使滑倒了数次,她还是努力爬到了爷爷的坟前。
她坐在那个高高的坟包前,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给爷爷看她的裙子。
十一岁的她只是想和爷爷一起过生日。
可是爷爷,只剩下了这一个孤零零的坟包。
坟包前的墓碑刻着他的名字,锐利的笔锋犹如一道天人永隔的利刃将他和夏绍华分割在了生与死的两端。
可笑的是,封建陋习中,墓碑上连女孩的名字都不能被刻在孙辈那一列处。
夏乐恍然想起,那天她哭到眼睛都痛了,下山的时候一脚滑进了水塘里。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
她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呆愣地望着面前围着一圈的人。
所有人都骂她不懂事,骂她不要命。
只有奶奶默默坐在角落擦眼泪。
夏乐想,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后边人生的十余年,大概才是自己的一场梦。
梦见自己长大,梦见搬家离开村子,梦见上了大学,梦见毕业工作。
也许正是因为那时候自己已经死了,她才会穿着那条记忆里的粉色小群子穿越到这里,见到那些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人。
她是个很现实的人,是个无神论者。
可这一次,她信了自己的穿越,信了自己经历的这些旧时代的事,说到底,是信了自己已经死了吧?
耳边似乎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再一看,夏乐发现自己依旧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躺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只是这身衣服看起来好像比十一岁那年大了许多。
她看见自己被纱布缠着一圈又一圈的手臂,又看到了身旁埋着头痛哭的妈妈,在旁边急得来回跺脚的爸爸。
还没多看几眼,画面又是一变。
她的身上插着各类的管子,而妈妈只是趴在一旁睡着了,爸爸正在一旁翻看着病历。
他们两人的黑发瞬间皆变成了半头白发。
夏乐心中一紧,连带着胸口都隐隐作痛,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爸妈的样子。
……
“乐乐,乐乐你醒了?”
“醒了吗?”
“对,醒了醒了,你快去喊你哥!”
夏乐的视线还是模糊的,却能听清是林花花和夏绍明在说话。
“乐乐,乐乐,你看得清吗?”
几根手指在面前划来划去,夏乐晃了晃脑袋,说:“看见了,这是三。”
林花花惊喜道:“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她连忙把夏乐扶着坐了起来:“你,你都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我知道。”夏乐回答。
林花花也不跟夏乐较劲,毕竟她听说大病初愈的小孩都会缺根筋,像夏乐这种本来就没筋的,她只能多迁就着她。
没多久,夏绍华进了屋子,看到坐在床边的夏乐,他连忙上前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